就算可以趁势除掉萧景尚这个主角,永绝后患。可她尝试过多次杀了傅之曜这个反派,都无果,主角又岂会轻易死?
傅之曜眸色微暗,伸手牵过她的手,良久才道:“外患必除,但阿璃若不喜欢,日后不在你面前提及这些糟心的事。”
沈琉璃吸了吸鼻子,与他十指相扣,但眸色带着深深的愁恼,心情亦没有先前轻快。
战争是个沉重的话题,不过三两句,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完全变了,变得窒闷压抑。
傅之曜见她情绪不佳,可却没有同他大闹的意思,也没同他争辩的意图,便想着这事儿不算严重,至少没有怀孕的事带给她的震撼强烈。
以沈琉璃的秉性脾气,应该是对家国大事不太上心,只要没有触及到她自己以及她在意人的安危利益,问题便不大。
如此一分析,傅之曜心里轻松了些。
他并不希望两国的战事成为他们的心结。
走着走着,沈琉璃脚步蓦地一顿,黛眉紧蹙,身子亦是微微发颤。
她在惊惧,她在害怕。
傅之曜不由地握紧她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洗梧宫,被封存的洗梧宫。
门上封着驱鬼的黄符,犹记得沈琉璃在洗梧宫惊恐的模样,似乎与现在一般无二。
她说里面有鬼,他便让道士做法封了这座宫殿。
“别怕,没有鬼。”
傅之曜欲揽她入怀,却被沈琉璃猛地推开,她看着他的眼神亦染上了恐惧,仿佛他就是面目可憎的恶鬼邪魔。
他眸色渐沉,上前两步,她则捂着胸口,如视他为洪水猛兽,步步后退。
傅之曜怒了,大步上前,不顾她的抗拒强势地固住她的双肩,望着她惊颤发白的小脸,咬牙低道:“看着朕,朕是谁,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推拒着他,却如蚍蜉撼树怎么都推不动他,就像是他压着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绝望而可怖。眼泪扑簌簌直掉,她的情绪终于崩塌,哭着祈求道:“不要锁我,不要那么对我,我害怕……”
声音发颤,颤得不像话。
她瑟缩地看着他,眼底皆是退怯恐惶,仿佛那个人就是他一般,语无伦次地道:“求你……不要把我当成禁/脔……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打你骂你侮辱你……”
禁/脔?
这是什么词,傅之曜自然再清楚不过,他曾经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龌龊心思,便如是。
初到承恩侯府的半年,她将他鞭打得体无完肤,折磨着他的肉/体。有一次无意瞧见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他便想着,若他日境地逆转,他定要将她囚禁,她拿他当畜生,他亦不会让她做人,他要用铁链锁着她的四肢,撕掉她所有的恣睢和尊严,光着身子,一直锁着。而他会换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将她施/虐于他身上的,尽数还于她身。
一个发泄的玩物,禁/脔?直到他腻了,或许给她一个痛快!
可这个想法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傅之曜面目黑沉,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返回承明宫。
而沈琉璃缩在他怀里,闭着眼平复心绪,直到触及到温软的床榻,她一个激灵,往里一退。
“我……”沈琉璃似已恢复了心智,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定定地看着傅之曜俊脸却有些沉的脸庞,眸色慢慢清醒过来。
傅之曜站在床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薄唇轻吐,声音无温:“解释。”
她如何得知那些邪恶心思?
沈琉璃慢慢地挪到床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眸目低垂,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傅之曜则耐心等着,也不催促。
经过良久的纠结,沈琉璃忽的仰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跟我梦境中那个恐怖可怕的傅之曜不一样,可刚才靠近洗梧宫,一想起那些梦魇,仍是控制不住的害怕。现在的你,对阿璃太好了,可我好怕你会变成那样,囚我,辱我,恨我……我……我的噩梦都会变成现实,都会成真!”
像是害怕失去傅之曜一般,沈琉璃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亦是掩不住的无助可怜。
“关于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阿璃不敢有所欺瞒。”
对傅之曜,不可卖弄心机,亦不可耍弄阴谋诡计,这些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她想试试真话、真心、真情,以软炼硬,法子着实简单可笑,但她想试试。
太过复杂的,她可想不出来。
第100章 一更
傅之曜身形如被攫住, 眸眼幽黑地盯着沈琉璃的眸眼,一瞬间脑子里掠过诸多思绪,显然她所说之事对他冲击不小, 整个人恍若震惊到极致, 反而做不出任何反应。
什么叫噩梦成真?
每个字都明白其意,可连在一起却无法理解。
原以为像心疾这种荒诞不羁的事已令他大开眼界, 没想到竟还有更离奇的事。
她究竟藏了多少他不知晓的隐秘?
傅之曜抬起她的下巴,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她, 看了她很久很久, 久到沈琉璃深感不安, 才听他语调平缓地问道:
“还有何事?”
沈琉璃略微犹豫, 轻声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傅之曜说:“你的噩梦,全部。”
沈琉璃垂了垂眼:“这些噩梦如重石一般压在心头, 我不得片刻喘息,有夫君聆听一二,阿璃自会轻松些。”
一桩桩, 一件件,几乎和盘托出。
然而, 虽说要坦诚, 虽说要让这些隐秘宣诸于口, 可沈琉璃也不会蠢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对此仍是有所保留。对于噩梦中她往傅之曜脸上刺青毁容, 在昭阳公主的诗会上差点将他害死, 以及傅之曜弑父弑兄登上皇位的事却没说, 那些他在位期间的暴虐事件亦是挑挑拣拣的说,便是难保他日后秋后算账。
情意浓烈时,这些都可轻易揭过。万一情怯时, 这些事便可成为穿插她的利刃。
而她也没提及《帝后天下》这本书,只大概说到萧国灭亡,傅之曜与萧景尚争天下的那八年战乱,一切止于他的死。
“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会逃回陈国,你也会排除万难登上陈国的皇位,我更知道你会挑起天下纷争,也知道萧国会亡于你手,而你最终会死于萧景尚之手。”沈琉璃喉间哽了哽,眼眶涌出泪花,“可我不想你死!”
“在我的噩梦里,祖父便是死于上京,为了救我而死。而娘被你囚禁在陈国,你用她逼我,我连求死都做不到,这才想方设法让他们去始终偏安一隅的明城。”沈琉璃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正是如此,我对你才会又恨又怕,想着若能除掉你,便可一劳永逸!可你命太硬,我又太无能,杀不死你嘛。”
分明是生杀取人性命之事,却被她说得委屈不行,眼泪哗啦啦地流淌,划过面颊,滴落在傅之曜手背。
傅之曜面上相对平静,内心却是暗流汹涌,微凉的指腹拭去沈琉璃眼角的泪滴,漆黑的眸子深得恍若深渊:“为何第一法子不是讨好我……”
话没说完,他才惊觉她有心疾,又哪里能对他示好。
沈琉璃抬眸,可怜巴巴地说:“我当然想啊!你都不知道我第一反应便是弃恶从善,痛改前非,真心拿你当我的夫君,想对你送温暖,弥补我以前少不更事犯下的弥天大错,望你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日后放……”
顿了顿,她抿着唇说:“对我好点,不要像梦境中那般待我。可我发现,一对你好,就会心痛。不仅如此,不按照梦里的场景继续虐你,我也会犯病。”
说到最后,沈琉璃几乎泣不成声,扒拉到傅之曜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太难了!”
“我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困境之下,如何才能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只能一边继续犯蠢地打骂你,一边又想尽各种招儿弥补一二。可不管如何做,梦境中该发生的事基本都成真了。”
没有这可怕的噩梦,焉能有悔悟之心?
傅之曜看破未说破。
“也不全然成真!”他的手抚在她颤抖的脊背上,神情深不可测,“有你帮我善后,楚婕妤的陷害没有成功,我的手完好无损。而你不仅做了我的皇后,还怀了我的孩子。”
“可只有这两件事不一样,其它事都已成真,我怕你会死的事也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