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累月在沙场中征战,留下不少疾患,天韵道长妙手回春,我现下已然痊愈。”青屿心下松了口气,按这个意思,百里肃是没探得她中蛊之事。
她看向被恋爱冲昏头脑的百里碧莲,疑问道:“百里小姐,恕我直言,即使我应了你今日所求,你又怎么能保证令尊会同意你和袁少庄主的婚事呢?”
说到这个,百里碧莲抬起眼敛,眸中有奕奕自信:“郡主身于朝廷,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明年盟会,闻公子不肖说是我父亲最大敌手,其次便是玄静山庄袁荣庄主。若与剑阁结亲不成,退而求其次,父亲会考虑玄静山庄的。”
听上去是这么个理儿。
只不过......这样做不是坑了闻良人吗?百里肃如果转身就和玄静山庄联起手来,她男人不照样吃亏吗??但是她不帮百里碧莲,万一阴差阳错她还没请下圣旨,百里碧莲和闻良人定下亲,她也讨不到好。
青屿不由喟叹:“惨呐!”
百里碧莲不敢出声,只一双泪眼巴巴望着她,仿若她就像沙漠里唯一的水源、黑暗中唯一的烛火。
“你容我想想。”青屿思前想后,觉得这事还是要和闻良人商量商量。
百里碧莲不知是否误解了她的意思,喜极而泣,哗啦啦一边哭一边不住向她道谢:“郡主菩萨心肠,碧莲知道郡主会答应的,碧莲先在这里谢过郡主!”
青屿瞪大双眼:百里碧莲是听不懂人话吗??她明明说的是考虑吧?!怎么就变成事定了??
百里碧莲用手帕拭去面上泪河,同她行了退礼就匆匆离去了,留下青屿在原地怔愣。闻灵人在花园门口看到百里碧莲从里头欣喜出来,一头雾水,急忙去问在凉亭怔愣的青屿。
青屿不知如何同闻灵人说,总不能说人家不要嫁给她老哥来求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帮忙吧?青屿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和闻灵人大眼瞪小眼。
没曾想不多会儿,就有人来请她到客厅里去了。来传话的弟子不是别个,是“传话大使”闻正青。知道青屿是郡主的那一刻,闻正青就崩了,难怪他觉得此女做派豪放、不循规距、不按常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战五将军。
他居然还在心底翻过她白眼!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啊!
客厅里除去闻猗、林密如,和她方才见过的百里碧莲外,还有一个男人。此人四十五岁左右,轻袍缓带,却自有泰山之庄重威严。不必讲,这就是传说中的百里肃了。
她脚迈入厅中,与各人互相行了礼,被请到右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闻老阁主与夫人请我来,所为何事?”青屿谦逊问道。
闻猗还未来得及回她的话,百里肃先浑厚开口:“莲儿,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百里碧莲泣不成声,看上去柔弱不能自理,耸动着肩膀,声泪俱下:“灵姑娘刚刚领我在府内参观,在后花园遇见郡主,我素来仰慕郡主英姿,又闻皇上允郡主可亲自择婿,一时顽皮心起,便遣走了灵姑娘,单独与郡主叙话。”
听到这里,青屿就觉得被人泼了盆冷水。
“我好奇郡主此等贤身贵体、高风亮节的女子,会看上什么样的男子,郡主、郡主说,”说到这里,百里碧莲哀恸得更厉害了,“郡主说她看上的,正是闻良人闻公子。得知我身份后,还叫我不要自不量力,她有天家圣旨,我终是蚍蜉撼树。”
青屿心下呐喊:这个人果真没有取错名字啊!碧莲!碧莲啊!!她再怎么想和那个袁什么轩结成连理,也不用这样急不可耐吧?!
“碧莲自知身份不可与郡主攀比,也不愿因此连累家族,不敢再肖想与闻公子有何姻缘。”扯了大半天,百里碧莲终于说到了正题。
主位上闻猗、林密如面色犯难,闻猗顾着青屿郡主的身份,问话还算和气:“敢问郡主,可有此事?”
青屿只觉气得胸闷,手紧紧抓着椅子把手,指间关节清晰可见。在凉亭,只有她和百里碧莲,她如果老实道出原委,也没什么可信度。
“老阁主,容本郡主喝口茶。”青屿面上和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茶水入喉的刹那,她心神定了些。
她将茶杯放回桌上,换上委屈神色,说道:“我不知百里小姐为何要如此说话。刚刚我们确实在凉亭里讨论此事,百里小姐问我可有看上哪家男子,我同她说:素闻玄静山庄少庄主袁皓轩风流儒雅、谦谦君子,倘若我要择婿,会考虑袁少庄主这样的大好青年。”
“你!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明明、明明你说的是、是闻公子!”百里碧莲许是没有想过青屿这样拆她的台,慌乱抢口。
青屿轻笑:“是否本郡主说大话,天家旨意一请下来不就见分晓了么?百里小姐,放心,本郡主不但不会与你抢夺闻阁主,你们定亲时,我还会奉上大礼真心祝福你们。到了我和袁少庄主的好日子时,你也要来哦!”
“皓轩哥哥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百里碧莲嘶哑呛她。
青屿听得她喊“皓轩哥哥”,心放到了肚子里,笑意愈发浓厚:“诶——百里小姐说笑了,袁少庄主喜不喜欢有何打紧,我看得上他,他再不喜欢也只能是蚍蜉撼树,与我同他的好事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不!”百里碧莲原想出言相驳,又恐惹了青屿为了报复她真的去请旨,态度软和不少,到她身旁揪着她的宽袖恳切道:“郡主答应我的,郡主,求求您了郡主。”
这番变化让堂上三个长辈始料未及。闻灵人适时出声,道出心中疑惑:“百里姐姐从花园中出来时,明明眼底有喜色,灵儿不懂,如果照百里姐姐所说,她从花园中出来时该是惆怅羞愤才对啊!”
“百里小姐,我想你耳朵不太好使。”青屿示意她松开自己的袖子,冷冷道:“我讲的是‘容我想想’。我理解你不愿嫁给闻公子,但我无法容忍你用这种辱我脸面的法子。”
闻猗与林密如相顾瞧了一眼,最后还是林密如开了口:“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屿朗声掷地:“百里小姐此举虽不妥,但也是走投无路所行之下下策。一切皆是因其心有所属,却迫于压力被百里盟主授意要与闻公子结为连理。”
“莲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有心仪之人?为何爹不知道?”青屿心想,百里肃不愧是给女儿取名字的人,这张老脸多淡定,好似他真不知道一样。
百里碧莲孱弱倒坐在地上,泪水连连,不敢抬头看百里肃,也不敢答话。
“百里盟主不妨好好想想,我方才提到要嫁给袁皓轩少庄主时,百里小姐的反应。”青屿提示道。她话音刚落,百里碧莲哭得更可怜了。
闻猗与林密如豁然开朗,原委昭然若揭。
“天道是有情人最怕棒打鸳鸯,百里盟主既是武林领首,想必为人也是开明通达。据本郡主所知,百里小姐与袁少庄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求的不过是暮翠朝红、比翼双飞,我在这里厚着脸皮,替百里小姐求盟主,成全了他们吧。”委屈是不能受的,好人还是要当的。
百里碧莲没想过青屿还愿意为她在百里肃面前求情说话,不由抬头,递去感激的目光。
闻猗心情也不大好,百里肃这送一个心中有他人的女儿过来结亲,没有诚意不说,要是两个孩子真的成了事,百里碧莲日日挂心袁皓轩,往后日子岂能和睦相守?
“百里盟主,我瞧郡主所说,言之有理。碧莲有中意之人,原是好事,委屈嫁来剑阁,也不幸福。”是而,连同闻猗也出声帮扶促成此事。
百里肃携百里碧莲离去之时,没有松口。青屿倒不担心,如果真如百里碧莲所说,百里肃答应此事也是迟早中事。
白天里这事情一闹,夜晚闻良人叩响了她房门。他已从闻灵人处得知来因去果。青屿本已上-床准备就寝,听得是他,给他开了门,又赤脚奔回床上裹好被子。
“听闻宁靖郡主,看上了玄静山庄少庄主?”闻良人坐在床沿与她闲聊。
“可惜呐,”青屿摇头叹道:“袁少庄主心有所属。我可不喜欢一个心底有别人的人。”
“他该感谢你,出手成全了他和心上人。”这两天,他忙于兵器之事,几乎没有时间陪她,还让她在自家府里头险些中了别人圈套,他心中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