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过去,这方院子变了太多,原来种花的地方被挖成了喷泉,工艺精美的雕刻品站在喷泉顶端,只是一个雕塑足够体现主人的品味,曾经存放种花工具的的库房改成了车库,门前停了一辆深蓝色的车,池砚不太喜欢这个颜色,他从小就觉得这颜色很危险。
帮忙开铁门的门童大概是通知了家里的佣人。
池砚才迈上台阶家门就开了。
“小少爷回来了!”
开门的人池砚认得,刘姨,她大概是这座房子里池砚为数不多的旧相识了,可池砚跟她热络不起来,池砚也不喜欢她还有昨天去机场接他那个司机对他的称呼。
小少爷。
封建又难听。
刘姨满含惊喜的叫声似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门口依旧只有她在迎接这个才回家的池家人。
池砚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环顾一圈他发现所有的装潢全都变了,他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刘姨:“我爸呢?”
“先生这会应该在后花园推着老爷子散步呢,这会天暖和,大夫嘱咐要让老...”
“我哥呢?”池砚坐到沙发上打断了刘姨没说完的话。
“池总在公司还没回来,不过池总说了会回来吃午饭,说是为小少爷您接风洗尘。”
池砚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扯了个抱枕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昨晚喝的确实有点多。
他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一阵脚步声,池砚微不可见的拧了眉。
“你还知道回来?”
池毅生年岁不算大,六十岁而已,比起池砚出国那年他看上去着实老了很多,两鬓的白发显而易见,说话时底气都没有那么足了。
池砚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却没起身。
“我听你哥说你昨天就落地了,怎么没回家?”池毅生对于小儿子的归家似乎并没有多么激动,他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过分,十四年里他没见过池砚一次,十四年后的相聚平淡到仿佛池砚只是出国玩了一星期就回来了而已。
池砚一手揉了太阳穴,头疼得厉害,他没准备回答池毅生的话,起身准备上楼睡一觉,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房间有没有被改成仓库,就算被改了楼上应该也还有一间客房能睡。
“站住!”池毅生喝了一声。
池砚啧了一声不太耐烦的转身道:“爸,我回家是为了给我爷爷奔丧不是为了回来和你聊天的,你觉得咱们父子之间真的有亲密到我会给你报备我行程的地步么?”
池毅生抬手就要给池砚一巴掌,池砚梗着脖子不认输:“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爷爷还没死呢!你这个乌鸦嘴!”池毅生气得满脸通红,直捂胸口,脆弱的像下一秒就要到下。
池砚却毫不在意,他摊手道:“那不是也快了么?”
“池砚,你在说什么?”
门口那道冷冽到不存在任何情绪可言的声音还真是让人有几分恼火。
池砚觉得自己真是挑了个好时机起身,哪怕再早那么几分钟也不至于这会碰上池墨,他的大哥。
“爸关心你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学坏,你怎么能这么和爸说话呢?还有,爷爷对你不薄,你这诅咒未免恶毒了些。”
池墨信步朝池砚走来,从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池毅生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气一下就顺了,脸也不红了。
池砚眯着眼睛略略打量站在他眼前的池墨。
发丝打理的精致得不得了,那张脸跟十四年前一样招人讨厌,他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池砚觉得这副精英装扮不太适合这只狼。
池砚鼻孔出气,嗤了一声,满是轻蔑。
对这个家的轻蔑,对眼前这可笑的两个人的轻蔑,也对自己被冠以池姓而觉得厌恶耻辱。
第3章 上班
池墨还是可以容忍自己这个十四年没有回家却依旧叛逆的弟弟,他颇有兄长风范的拍了拍池砚的肩膀,欣慰道:“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比小时候壮实了不少。”
池砚没心情陪池墨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他急着上楼睡觉。
站在一边的池毅生像才反过劲来似的,长叹了一口气朝池砚道:“行了,飞了那么久又玩了一晚上你应该也没睡好,先上楼睡会去吧,一会饭好了让刘姨上去叫你。”
池砚觉得池家人做生意实在屈才,该去学变脸的。
听着池毅生的话竟然让池砚生出了一种的确是他不懂事的想法。
荒唐。
看着池砚上楼,池墨扶着池毅生做到了沙发上,孝顺的递了一杯水又安慰池毅生:“爸,您何苦和阿砚置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池毅生冷着一张脸懊悔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
“爸,这话要是让阿砚听见又该闹了。”池墨忙打断了池毅生的话。
“池砚这孩子身体里好歹流着一半我的血怎么一点像我的地方都没有,小时候就是这样!”池毅生悔到想穿越回二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转向池墨道:“池砚这个样子下去肯定不行,出门不知道要给池家丢多大的人,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
池墨从来不会忤逆池毅生:“知道了爸。”
“我听说池砚那边的学业提前完成了?”
池砚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毕业之后闲着无聊就随手申请了研究生,前一阵子交了论文提前毕业了。
池墨不太清楚池砚的情况,他没答话。
“那边的学业要是完成了,这回就不让他回去了,我看他放在外边将来更难管!”池毅生皱着眉在心里安排池砚的未来,他看向池墨:“让他歇两天然后去公司你给他寻个什么职位,打磨打磨他,别等将来出去人家一问三不知,丢人”
“好,正好缺个部门经理,阿砚应该是可以胜任的。”池墨替池砚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和池毅生谁也没问池砚自己有什么打算。
池砚是有些庆幸的,庆幸自己的房间没被改成仓库,房间有按时打扫没有霉灰味,床单也是新铺的,干净又柔软。
池家午饭向来准时,池砚才睡没一会刘姨就上来敲了门,池砚早上就没吃东西,胃里没东西行动倒是快。
等他下楼的时候池家人都已经做好了,餐桌最末尾的位置留给了池砚。
池砚打着哈欠拉开椅子坐下。
“阿砚回来了啊,你爸都没跟爷爷说。”坐在主位上的池老爷子说一句话喘三喘,当年叱咤江城的池总,现在已经是满头白发,面色枯黄,就像池家门外种那几棵树的树叶,半点精气神都没有,可见日子不多了。
池砚笑眯眯的拿了公筷夹了一块排骨隔着大半张桌子放进了池老爷子的碗里:“爷爷刘姨做的排骨我小时候最爱吃了,不知道今天这味道还变没变,爷爷也吃些,肉啊最滋补了。”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他根本不记得刘姨做的排骨是什么味,他小时候几乎没有吃过池家佣人做的饭菜。
“池砚!不要胡闹!”池毅生瞪着池砚。
池砚做了个鬼脸颇为委屈:“干嘛,我给爷爷添菜也要挨骂?”
“池砚!”池毅生只恨池砚现在长得比他还高,要是他还是当初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池毅生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什么叫正形?”池砚唇边勾着笑看着池毅生,他往前倾着上半身,手端放在桌子边沿上,他问:“在车里和人偷情被妻子抓个正着算是正形么?”
池毅生开始觉得让池砚回国是个错误,他不接话咬着后槽牙瞪着池砚,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扬起来的巴掌。
终究还是池墨出来打圆场:“好了阿砚,你说的太多了,赶紧吃饭,一会菜都凉了。”
池墨朝池毅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随后加了块排骨放嘴里啃。
“对了阿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池墨问。
“先玩一阵子再说。”池砚把骨头吐到桌上,“怎么,你们不打算再把我骗回美国?”
池墨闭着嘴把米粒嚼的细碎:“爸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公司工作,你在佛罗里达那边的学业不是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么,正好公司里缺人,用别人我不放心,你去了正好还能跟着我学些东西。”
池砚没打算回绝,他攥着筷子,目光在桌子上那几道菜里来回逡巡,为了给自己找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