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在听,夏泽徐徐道:“我没有别的祈求,只希望公主能把我当作贴己人,把喜怒哀乐不加保留的告诉我。于公于私,我都要呵护公主,以后对我诚恳一点,别再让我整日不安了,好吗?”
他越说越顺溜,一股脑把心里的话都搬了出来。声音细腻如酥,就连眼神都控制的很好,生怕哪点不对再惹哭了她。
须臾后,瑛华被他蛊惑着,点头道:“好。”
夏泽今日格外耐心,薄唇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从今往后,我希望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我不会再抛下公主了,也希望公主不要再抛下我独自行动了。”
说完,他手上使劲,瑛华又被动的趴回他身上,一双美眸虚浮着半分羞涩半分惘然。
两人近在咫尺,夏泽蹭蹭她小巧精致的鼻尖,眼瞳分外清明,“唯有在彼此身边,我们才能心安,公主也感觉到了吧?”
面对他的深情凝视,瑛华心海激荡,下意识的蜷起手指。
她知道,也感受的很清楚,被夏泽抛下时她生不如死,这样的拯救的确是一厢情愿。
理智逐渐回归,她心头明朗,但是无法苟同。她回来一次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她要处理好江伯爻的事,才能与他相知相守。
这个泥潭,不管夏泽说什么,她都不会让他牵扯其中。
尤其是他现在成了沈家人,与敕剌有着血海深仇,她不想失去他两次。
瑛华眸中神采晦暗,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是不是不该让夏泽爱上自己。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心里怅然,曼声唤道:“夏泽。”
“嗯?”
“我爱你。”
瑛华弯着一双笑眼,明艳天真,清晰地映刻夏泽的眼瞳中,让人一下子就跌入了红尘万丈。
“我也是,很爱很爱公主。”他揽紧她纤细的腰身,眼睫低垂,惘然道:“那公主能答应我吗,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声音清浅,带着祈求,瑛华无奈,没想到他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讨个说法。
外头光线忽然暗淡下来,俏丽的面容半隐半亮,她思忖说:“好,我答应你。”
见她终于松口,夏泽这才开怀,笑容和风霁月,额头与她相抵,“公主真好。”
“……”
瑛华闭上眼,掩住其中波澜。
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由于时值年节,为了避免扰民,对敕剌余孽的搜捕低调而缓慢的进行着。沈愈也亲自上阵,布下天罗地网,京城四门都严加管制,京郊也开始摸排。
初三,杜渐一早就来替夏泽换药,用的是宫里最好的治疗刀伤的药。
瑛华在一旁看着,那条伤口浅细一道,还泛着鲜红。
她心疼道:“会留疤吗?”
“公主不必担心,用这个薄贴,只要不感染,就不会有太明显的疤痕。”杜渐一边说,一边将赭色药膏薄薄摊在伤口上,“宫里的贤妃被剑误伤后就是用的这副薄贴,现在疤痕几乎看不到。”
“那就好。”瑛华长舒一口气,连道阿弥陀佛。
夏泽意味深长的乜她一眼,心里突然拧巴起来,这脸就这么重要?
正午时分,沈幕安带着一大堆补品来到公主府看望夏泽。
甫一看见那张如玉的脸上贴着半面薄贴,他是气的直跺脚,“你说这群王八蛋真是阴毒,竟然敢把弟弟的脸弄成这样!你放心,哥哥刑部有人,等爹爹抓到他们,你看我不弄死他们!”
这段时间,两人一来二去,关系比之前好一点。夏泽看他痛心疾首的咋咋唬唬,忍不住劝道:“我的伤并无大碍,你小声一点,莫要吵到公主。”
说完,他指了指正堂后院。
“唔。”沈幕安捂了捂嘴巴,将夏泽带到一堆锦盒前,一一给他打开介绍:“这是香蜜露,民间秘方,比宫里的还管用,祛疤生肌的。等你伤口愈合,就涂在上面,很快就能消除疤痕。这是正宗的东阿阿胶,美容养颜一绝。这是三益丹,补肾壮阳,保准让弟弟生龙活虎。这是……”
砰
夏泽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再打开锦盒,皮笑肉不笑道:“可以了,多谢哥哥,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恐怕又要鸡飞狗跳了。”
“欸?”沈幕安不解的眨眨眼,“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觉得我以色侍人,是吧?”
“难道不是吗?”沈幕安纳闷,这个弟弟除了长得俊,还有啥特别的吗?
他想起来了,“对了,弟弟武功甚好。不过那也得把脸保养好啊,女人都是眼皮子浅的,有时候比男人还色呢!”
“……”
夏泽顿时被他噎住,张张口,就听到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得好,说得妙,女人色起来男人都得靠边站。”瑛华丽服加身,媚眼如丝看向夏泽,“对不对,夏侍卫?”
回想到昨天的香-艳场面,夏泽又开始脸红心跳,清清嗓子掩住尴尬。
见二人感情依旧,沈幕安高悬的心这才放下来,笑吟吟道了声:“殿下万安。”
瑛华坐在正首交椅上,叮嘱道:“敕剌风云再起,沈侍郎也要注意安危,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要再去了。”
沈幕安恭敬作揖,“多谢公主怜爱,万岁也对沈家增派了护卫,安全上没得问题。”
“那就好。”瑛华叹气,“太尉年事已高,还要通宵达旦,照顾好他。”
“是,公主放心。”
寒暄一会,沈幕安就识趣的告退了。
他走后,瑛华忧心忡忡的看向夏泽:“你也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夏泽点点头,“公主放心吧,明天我去聂忘舒那里讨点防迷烟的药,只要他们迷不倒我,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防迷烟的药……
瑛华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对了,我还没问,那个聂忘舒是何许人士?”
“他是易安堂堂主。”
瑛华一愣,“他就是?”
“嗯。”夏泽微挑眉稍,“公主听说过?”
瑛华讷然颔首,易安堂威震江湖,堂中能人异士众多,是少有的一直追随东宫的势力。有不少堂众在东宫充当宾客,那位善于追踪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上一世因为赵贤烂泥扶不上墙,易安堂在明争暗斗中损失惨重。
难怪聂忘舒可以及时找到夏泽,瑛华心头云开雾散,原本还有些不喜欢聂忘舒,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公主?”夏泽见她失神,轻轻唤她。
“过几天我们去给聂忘道谢吧,这次他是大功一件。”瑛华敛起神思,又蹦蹦哒哒的来到一堆锦盒前,一边翻弄一边笑:“看来你二哥对你的脸颇为上心呢。”
夏泽闻言冷哼,“还说别人眼皮子浅,我看没有比他更浅的。”
“就是。”瑛华倏然忿忿,跟着附和:“我又不是因为脸才看上你的。”
话落,夏泽瞥她,眼神带着揣摩,“不是吗?”
“……”
两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因为夏泽长得好看,丰神俊朗,肩宽腿长,武功又好。
最主要的是经常在她眼前晃,她心生歹念的时候自然第一个就把他抓过来了。
瑛华娇羞的挠挠头,“最开始是,现在你变成一头猪,我也喜欢。”
“……吹吧。”夏泽低声咕哝。
“嗯?”
“没什么。”夏泽薄唇扬出和煦的弧度,“公主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吗,做完了?”
“坏了,坏了!”
瑛华这才想起来小厨房里还煲着汤,提着裙阑就跑了,不知道翠羽那丫头有没有及时加水。
“公主慢着点跑!”夏泽急急喊了一句,就见瑛华踉跄了一下,随后身影就消失在了后院中。
他无奈的摇摇头,眼神又落在那堆锦盒上。
失神须臾,他走上前拿起了一个赭色圆瓷瓶,左手不知不觉抚上了受伤的脸。
这个东西,真的管用么?
半个时辰后,厨房乌烟瘴气,瑛华首次下厨的菜品终于完工了,而翠羽跟几个婢女已经被折腾的没人样了。
菜品上桌,瑛华逐个介绍,满含期待的将象牙箸递给夏泽,“快尝尝,好不好吃。”
翠羽同情的看了一眼夏泽,悄悄离开了寝殿。
夏泽接过箸筷,面上清浅浮笑,满桌菜品却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红烧肉黢黑黢黑的,冰糖雪梨变成了深赭色,青菜炒的蔫巴巴,清蒸鲈鱼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