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公主前两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殿,原来是为了给他绣香囊。
在大晋,香囊一直都是女子送给心慕男子的定情信物。夏泽登时觉得暖呼呼的,笑意悉数堆砌在眼角眉梢,“这是蝴蝶吗?”
“怎么,”瑛华悄无声息的沉了脸,“不像吗?”
“我以为是两只蜜蜂在采花蜜。”
“……不要拉倒!”瑛华倏尔怒了,夺过来就要扔进河中。
好在夏泽眼疾手快,又抢了回来,小心翼翼捏在手心里,“我没说不要,我很喜欢。”
他柔着嗓子安抚,瑛华却有些意难平。
“哼,你说它不是蝴蝶,我就不给你了。”她伸手,“还我!”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的道理。”夏泽将香囊系在腰间,低头靠近她,“回去,我好好谢谢公主。”
两人的鼻尖尽在咫尺,温热的气息相互交融。
瑛华耳尖微红,半晌后冷冷一哼,左迈一步越过他,往人群外走。
夏泽微挑眉毛,绣的分明就是两只蜜蜂,翅膀短短的,腹部大大的,说句实话还不乐意。
“娇气。”他浅笑着自语,踅身追上她。
夏泽想跟她牵手同行,然而瑛华却闹起小脾气,不肯让他碰她。可男人要是认真起来,女人是拗不过的,一来二去,只能让夏泽牵着她。
瑛华用表情抗争着,缄口不言。
两人漫无目的的游荡,渐渐远离喧嚣。最后夏泽憋不住了,挠挠她的手心,垂眸去看她。
“别理我,我生气了。”瑛华觉得痒痒,但还是绷着脸。
夏泽停下步子,俊秀的眉眼满含歉意,悻悻道:“公主别气,是我说错话了。公主绣的非常好看,我喜欢这两只蝴蝶。”
他不是个太会哄人的,格外真诚的睁着眼说瞎话。瑛华也知道自己针脚粗糙,但那好歹是她花费了功夫的,手都被针戳破了好几处。
思及此,她骄纵的跺跺脚,“就是你的错,伤了我心,那你怎么补偿我?”
面对她的任性,夏泽一向无奈,“公主说吧,怎么补偿都可以。”
“都可以?”瑛华推敲起来,半阖眼眸,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笑容再次浮现,她拉着夏泽走到稍远一点的小巷里。
巷子里僻静又漆黑,周围住家都是大门紧锁,想来还在外面游玩。
瑛华将他压在墙上,眼颦秋水,曼声道:“这里没人,不如我们来次刺激的?”
虽然两人关系日渐亲密,心里那层遮羞布早就不见了,可夏泽还没开放到如此地步,耳尖儿都泛起了红晕,“公主不要胡闹了,这可不是府邸,这是大街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怕什么?”昏暗的光影下,瑛华红唇宴宴,朦胧而美妙,“你不是说怎么补偿都可以吗?我想你身上的味道了,你必须依着我。”
她迫近一些,身前娇软与其紧紧相依。
夏泽皱起眉头,心砰砰跳的迅速,娇美的人儿瞬间缠上他,如同一张密不可逃的蛛网,将他紧紧捆在其中。
他迟疑着低头,挣扎半晌,还是噙住了那张丹唇。
爱意混杂着紧张,一下子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在偷-情一样。
两人瞬间沉-沦,将对方拥的更紧。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撕裂空气。
夏泽瞬间清醒,眸光凛冽,将瑛华护在怀中,携她撤退几步。寒凉顿时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声脆响,钉进了他们方才倚靠的青砖墙中。
瑛华还没反应过来,就有黑衣人自两侧民宅纵身而出,落在不远处,手持月牙弯刀,来者不善。
眼前的光景让瑛华怔愕不已,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夏泽将她护在身后,抽出腰间佩刀,沉声道:“什么人!”
对方不答,直接切入正题,七八个人蜂拥而上。
夏泽一手护着瑛华,一手持刀与其对峙,刀锋碰撞,闪出刺目阴寒的火花。
这些人武功不俗,人数又多,一时有些难缠。瑛华见状,也不甘示弱,摆脱夏泽的保护赤手而上。可惜她衣着繁琐,翻身打斗间累赘万分,招式也显得迟钝。
有人背后偷袭,她未来得及转身,肩头就遭到重重一击,一个踉跄扑在地上。
她想起身却踩到了裙阑,再次跌倒。本以为这下肯定要挨刀了,然而围在她身边的两人似乎不屑与她纠缠,齐刷刷都朝着夏泽而去。
瑛华有些发懵,赶紧拎住裙阑爬起来,准备正要上前帮忙,夏泽却突出重围将她抱在怀中,飞身而起。
黑衣人穷追不舍,这里离公主府还远,他只能改变计划,带着瑛华钻进一个巷道。
巷道尽头摆着一个硕大的竹筐,有几根枯草外漏。他眼眸一亮,走过去掀开盖子,抱起瑛华强行将她塞了进去。
瑛华知晓他要干什么,压低声说:“别藏我,我要跟你一起!”
她急急忙忙往外爬,肩头穴位突然一痛。身上瞬间酥麻,她跌坐在竹筐中,动也动不了了。
“……”
瑛华张张嘴,一个音都发不出,只能惶然的睁大眼眸,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的目标是我,公主在这好好躲着。”夏泽肃着脸交待,“穴位一会就能自己解开,若我没回来,公主就赶紧回府。”
四周又传来了窸窣的声音,屋檐被踩的叮当作响。夏泽紧蹙眉头,俯身亲了她一下,“听话!”
须臾的功夫,他慌忙盖上竹筐盖子,几个越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瑛华四肢僵硬的坐在竹筐里,眼睛理雾气升腾,睫毛一颤,眼泪就不争气的滑下来。
上辈子可没发生这样的事,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鬼玩意?!
夏泽千万不要出事!
疏朗的月色下,鞭炮声不绝于耳,烟花依旧绚烂,绽放在京城各个方向。
喜气洋洋的气氛下,一行人在屋角檐头起起伏伏,并不引人注目。
没有了瑛华,夏泽身手利索,想将他们往京城守卫多的地方引。
为首的黑衣人看出了端倪,朝身后打手势。几人四下散开,开始包抄,终于在一处民房将夏泽截住。
黑衣人与夏泽在院子里打斗起来,民房主人听到声音,从屋内出来掌灯查看。甫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将灯摔在地上,屁滚尿流的将屋门死死关上。
余光瞥到屋内的灯熄灭了,夏泽这才放开手脚,雪亮的刀锋毫不客气的砍到对方身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撂倒了三人,刺目的猩红在地上蜿蜒流淌。
他抬起手背,拂去脸上血渍,眸光寒朔射向黑衣人,“别停,继续。”
眼见他杀红了眼,黑衣人早有人准备,领头的掏出一枚弹丸,砸在地上。砰一声闷响,白色雾气瞬间在院中升腾而起,朝四周扑散蔓延。
夏泽眼瞳一怔,慌忙掩住口鼻。
然而这迷雾劲道凶猛,只吸入些许,就直窜脑门。他屏气凝神,想离开却步履沉坠。
雾气愈发浓郁,夏泽眼神开始混沌,半跪在地。
这些人有备而来,他集中最后的神智,从腰间掏出一枚骨笛,衔在唇畔吹了一下,细弱蚊蝇的声响让人不易察觉。
随后他将骨笛放回原处,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沉沉的阖上了眼。
与此同时,金银坊中的鸟雀突然躁动不安,孔雀尖利嘶叫,笼中鸟也扑楞着翅膀齐鸣。
聂忘舒正坐在桌子前吃饺子,听到动静眼神一愕,赶紧推门而出。
“嗷——”孔雀不停鸣叫,自花架飞下,落在他身边。
聂忘舒神色渐沉,扬眸看向天际。他担心的还是来了,夏泽出事了。
“堂主,怎么办?”金银坊的掌柜从西侧厢房走出来,神色紧张。
聂忘舒厉声道:“火速召集堂口善于追踪之人,跟我即刻出发!”
夏泽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冰凉的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干,坐都坐不起来。
屋内烧着一盏马灯,光线昏暗。他晃晃发昏的头,视线在屋里寻睃。
这是一处低矮促狭的屋子,墙都是土坯糊的,窗户纸也破了很多,想来他应该身处于京郊。
就在此时,进来一个黑衣人,蒙着脸,露出的眼睛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直通头皮。
“哟,这么快就醒了。”他声音讥诮,朝外头唤道:“兄弟们进来吧,上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