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华和音德一直聊到傍晚,分开时,音德满载而归,不仅带了满满一箱子玩物,还有不少金银玉器。
是夜,瑛华辗转反侧,忙碌一天,总算能静下心来整理一下思绪。
说起她的死,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的弟弟,太子赵贤。玩心太重,不思进取。
上一世宣昭帝驾崩后,赵贤顺理成章登基为新帝,改国号为“康安”。
然而赵贤不知朝廷波云诡谲,之前东宫的势力也并不突出,根基浅薄加之纵情声色,很快就导致朝廷重臣的不满。
适逢淮南地区遭遇百年大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没多久,当地忽然生起一股叛军势力,疯狂肆虐,意欲北上。
赵贤派兵镇压,却不擅长用兵点将,朝廷大军屡次失败,折损诸多将士。
这件事如同一个导-火-索,彻底激发了朝堂的怨念。诸多重臣联合起来参了赵贤一本,说他昏庸淫-乱,还安了许多莫须有的罪状。
危难之际,先帝安排的三位辅佐大臣却意外的告老还乡,这一下对于赵贤来说算是雪上加霜,朝廷的反对势力更加猖獗。
很快老臣们就推举瑞王赵焱为帝,而瑞王的大谋士竟然是她的驸马江伯爻。
最终赵贤迫于压力在宫中自缢而亡,他们的母族汪氏也被弹劾打压。
仿佛一夜间,大厦功亏一篑。
瑛华这个长公主也彻底失去了权势的庇佑,被江伯爻轻而易举的处死了。
想到这,瑛华捏紧的拳头泛着惨白,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万里江山拱手于人,原是赵贤不争气。
而她这个姐姐同样也不争气,白白浪费了父皇母后的苦心。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若说篡位,理应是淑妃的儿子惠王赵越,怎么也轮不到瑞王。
江伯爻身为吏部尚书之子,清高又势力,即使是有扶持皇子谋朝篡位的野心,瑞王也入不了他的眼。
瑞王的生母姜氏是宫娥出身,又在宣昭二十年私通下人被抓现行,直接被皇帝赐了毒酒。
身背污点又资质平庸,兄弟姐妹也都躲着,生怕沾染晦气,怎么看都不是继承大统的料。
瑞王会不会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瑛华抱着双臂沉思,最终决定要找时间会一会这个传奇的皇弟。
找准了目标,复仇之路也算卖出了第一步,瑛华忍不住松了口气。
此时她睡意全无,虽然天已经入秋了,上半夜还是有些燥热。
翠羽在一旁的榻上睡的正酣,瑛华没有叫她,轻轻走到窗前,推开窗棂。
银色的月华铺洒满园,配着扑鼻的桂花香气,让人身心舒缓。
她素来贪凉,索性手撑窗台,足尖一点轻巧的翻窗而出。落地无声,俨然是有一番功夫在身的人。
廊下的风很大,瑛华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很快就被吹的浑身冰凉。
猛然间,她看到了坐在廊下连凳上的夏泽,后背倚靠着廊柱,左手扶刀,右手搭在膝盖上,正垂头阖眼小憩,留给她一个好看的侧颜。
在瑛华的印象中,夏泽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睡觉的。
即使跟她欢好后,也不曾留宿过她的寝宫。
不是她不让,是夏泽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了。
这样究竟能睡好吗?
瑛华纳闷,忍不住朝他走过去,步子极轻,生怕惊了他。
还未靠太近,就见夏泽猛然起身。
电光火石间,冰凉的刀鞘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肩头,刀已出窍,寒光熠熠。
“何人!”他沉声问。
太后殡天,府内一切都要从简七日。不光吃食用度,连廊上挂的灯笼都减了七分,微弱的光线只能让他们隐约看到对方。
夏泽定睛审视,倏尔收回刀,屈膝半跪道:“属下万死,让公主受惊了。”
“无妨,起来吧。”瑛华摸了摸脖子,刀鞘的冰凉还在,“本就是我蹑手蹑脚,不怪你。”
夏泽起身,带起一片高大的阴影将瑛华的身体罩住。
他朝四下看了看,并无翠羽的身影,寝殿大门紧闭,窗口大敞。
看样子是翻窗而出,他一蹙眉头,脱口道:“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自己出来了。”
瑛华如实回他:“我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看你在睡觉,我就过来看看。”
“……”
夏泽听罢,即刻警觉起来,看她的眼神带着揣度。
面前的女人生着一张极为灵秀的鹅蛋脸,眉眼顾盼生辉,虽然穿着单薄简洁的丝绸中衣,但气度雍容,一看就是天家贵女。
但是这样娇美的女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任起性来那叫一个难以招架。
夏泽右眼跳了挑,将目光移向别处,身体也随之退了退。
见他闪躲,瑛华连忙解释,“我就是单纯的过来看看,你不要乱想。我就好奇你这样能睡着吗?我就……我就我就……这么过来了,然后……然后你就发现我了。”
以前两人独处时,夏泽也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越躲瑛华越不想放过他,恶趣味上身,铁定要扑上去调戏一番,像今日这么正经的谈话还是第一次。
只不过,她怎么突然结巴了?
分明以前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叭叭叭个没完没了,让人脸红脖子粗。
夏泽依旧沉默不语,骨子里打起十二分警惕。
安抚的话在嘴里反复润色,到最后瑛华无奈挑眉,正色道:“夏侍卫放心,我不会非礼你的。”
第5章 、高烧昏睡
这承诺说的底气十足,听起来好像一个壮汉面对小姑娘的说辞。
夏泽面露尬色,二人一霎无言,唯有蟋蟀吱吱叫着。
不知哪来一阵风将彩云吹来,遮住了月亮,周遭忽然暗淡起来。
夏泽挺秀的身姿黯了黯,两人离得很近,瑛华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味。
她就这么盯着他,眼神愈发迷离。
当初瑛华选他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她是个视觉至上的女人。
整个公主府除开驸马,就算夏泽生的最为耐看。眉清目秀,好像永远都晒不黑一般。淡定从容,又不乏男人的阳刚气息。
武艺就更不说了,父皇为她钦定的近身侍卫,在藏龙卧虎的禁军也是排得上号的。
忽然间,死前的一段场景又走马灯似的浮现在脑海
夏泽一身黑衣,出奇的潇洒。
思及此,瑛华美眸潋滟,浅笑道:“夏泽,多谢你了。”
面前的人笑容明艳,不知是不是秋夜寂寥的原因,看起来又有那么一点凄然。
夏泽微蹙眉头,不明白到公主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生怕再出幺蛾子,他不及细想,只道:“夜深了,请公主快回寝殿休息吧。”
“好。”瑛华答的干脆,未再多言,笑眯眯的离开了。
夏泽目送她,隐约间听到她打了个喷嚏。
直到她爬窗而入,方才重新坐回廊下,他本以为还得推诿几次才能将这个祖宗送回去。
他现在被瑛华搅的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那句“多谢你”,不知道究竟谢他什么。
几乎整夜无眠,五更天的时候,他起身回到后院厢房里洗漱一番,又回到了公主寝院内。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他都是如此守护着公主的安全。
寝殿外,六个婢女分开而立,各自端着胰子铜盆衣物,等候公主起身。
然而一等就是日上三竿,公主还没起床。
婢女们都站的乏累了,时不时有一些细微的小动作。
夏泽也忍不住看向紧闭的朱红大门,公主一向不是个贪睡之人,午头了还未起身,委实少见。
就在他出神之际,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只听翠羽火急火燎的吩咐:“红梅!你快进宫去请太医!公主高烧昏厥了!”
“……啊?”
婢女们面面相觑,发出讶异的声音。
“是!我这就去!”红梅领命,随手将铜盆放在地上,慌忙跑了出去。
翠羽对剩下的丫头说:“你们几个跟我进来,替公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是!”
婢女们乖巧福身,一个跟一个,很快都拥了进去。
夏泽瞧着这般阵仗,眼波微动。
回想昨夜,一个女子穿着那般单薄的衣物跑出来,不生病才怪。
不过,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高烧昏厥……
夏泽不免生疑,以往这种技俩公主不是没用过,受点风寒就装病不出门,上演一出苦肉计给驸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