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也累了,先告辞了。”瑛华冲他笑笑,随后又看向全程目瞪口呆的张阑楚,“醒醒,该走了。”
张阑楚这才回过神来,旋即站起来,跟在她后头往外走。
路过一直叩首的陈金生时,瑛华忽然又停下了,躬下身,自皂靴边缘抽出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迅疾刺入了陈金生的脖颈。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如喷浆似的迸发,奈何陈金生用力捂也是徒劳。
须臾的功夫,他就倒地抽搐,圆睁着一双眼,魂归天际。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唯独夏泽神情微讶,继而恢复了平静。
满目血红,刚才还鲜活的一个人已经变成了死尸。王怀远乃是文人,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当下就腿软尿酸,差点失态。
他终于知道公主为什么敢焚毁证据了,这般狠戾直白,若他敢造次,哪有好果子吃?
半晌,他颤着苍白的嘴唇问:“公主,为什么要……”
“你的东西都给我了,留着他拖你一起下地狱吗?”瑛华打断他,走到他身前,将血红的匕首放进他手里,“醒醒吧王尚书,没有权,你哪有慈悲的资格?即已上船,日后还望安心掌舵。”
说完,她明灿灿的笑了,眉眼通透,不含任何杂质。与王怀远擦肩而过,离开了私间,站在廊下,对夏泽低声说:“让王怀远把行贿之人的名单拉出来,上头的人一个不留。还有老鸨,陈金生的妻儿,全部处理掉。”
夏泽垂头领命,“是。”
“阑楚,你跟我走。”瑛华乜了张阑楚一眼,脚部轻旋往楼梯走,厉喝道:“来人!清场!”
随着她一声令下,埋伏在外的扈从高呼,“是!”
万翠楼顿时鸡飞狗跳,绿肥红瘦被关进屋子里,寻花问柳的抱头逃窜,一时间乌烟瘴气,哀嚎漫天。
旗开得胜,瑛华怡然自得地从人群中走过,微抬下巴,睥睨众生。
出了万翠楼,马车已在外等候。瑛华上去后,好半天才等到了磨磨蹭蹭的张阑楚。他一脸难以置信,又潜藏着些许张皇,老实的坐在她一边,薄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瑛华理解他的心情,勾唇道:“怎么样,你心爱的姑娘表现如何?是不是有种让你一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觉?”
张阑楚定定望着她,脑子有些空白。那个娇蛮任性的公主变的这般狠戾冷血,他掐着自己的手,痛楚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斟酌些许,他颤声道:“华华,你为什么要杀人?”
马车踽踽前行,瑛华目光沉定,沉声道:“我杀的是贪官污吏的走狗,不仅要杀他们,待时机成熟,这些在我大晋社稷上啃咬的蛀虫我也会逐一拔去,这就是我现在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张阑楚:怎么办,我有点怕。
瑛华:怕就对了,以前的赵瑛华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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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决意(小修)
张阑楚一时被噎住,只是惶然的看着她。
“阑楚,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一直固步自封,甚至连你喜欢的女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曾去了解。”瑛华顿了顿,戾喝道:“够了,醒醒吧!堂堂镇北王的世子就整天在家为情所困吗?!你当什么世子,还不如罢官褫爵滚回老家!”
望着那张愠怒而不近人情的脸,张阑楚想不明白,“华华,你这是在折腾什么?你是公主,为什么要往朝廷的浑水里钻?”
“当然是为了稳固国本。”瑛华不加掩饰,“不瞒你说,太子顽劣,根基浅薄,我为了以后垂帘听政,什么下作手段都用,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在所不惜,哪怕被人骂卑鄙无耻下流。要想到达权势的顶峰,我就得踏着白骨,一步一步往上爬。”
“垂帘听政?”张阑楚剑眉拧在一起,疾言厉色道:“我知道你对太子感情深厚,但你不能玩火!太子顽劣可以慢慢训诫,你逆流而上,这是图的什么?自古摄政辅政之人跟帝王都会变得敌对,若太子不服失权,那你该如何收场?北辽的太后摄政数载,不明不白的暴死在宫中,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其中利害,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我势必要走下去。”瑛华释然笑笑,“我这光阴,本就像是偷来的,只要能为太子充盈根基,哪怕是最后不得善终,我也心甘情愿。”
马车内有些燥热,不知不觉的,两人都渗出了汗。
瑛华乌睫轻抬,注视张阑楚,“倒是你,如果一直这样萎靡不振,未来,镇北王府就是为权势更迭而垫脚的白骨。”
“……”
“你只有一个爵位,一官半职都没有,若是风雨袭来,你扛都扛不住,拿什么来保护你的爱人?”
瑛华皱起眉,回想着过往两人的点点滴滴,字字珠玑,想要将堕落的他拉起来,“以前我也跟你一样,把情放在第一位,如果没有情,我就不活不下去了。后来呢?我输得很惨……现在儿女私情对我来说是次要的,我每日忙着收拢官员,压制江湖,我要权,我要势,我要社稷江山永固。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这世间红尘儿女千千万万的爱。”
“我希望你能记住,不管爱人还是朋友,我需要的都是能与我风雨同舟,为大晋背水一战的人。你是想蹉跎一生,还是想一展宏图,你自己选。”瑛华半阖眼眸,“祸福无门,为人所召。替镇北王府想一想,别让它……碍到我的脚。”
话落,马车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生机,唯有车轮滚滚压在青石路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琉璃灯光影摇曳,张阑楚神色晦暗不明,目光一直落在瑛华的脸上。
马车到达镇北王府时,他忽然问了句:“夏泽一直追随着你,是不是?”
瑛华一怔,回道:“是的,他为我冲锋陷阵,是我的中流砥柱。”
“我明白了。”张阑楚悻然笑笑,挑开帘子下了马车,进门时回眸而望,瞳中蕴着千言万语。
瑛华在小窗前冲他挥挥手,莞尔道:“回去吧,好好想想以后。若是有了想法,告诉我,我会帮你铺路。”
张阑楚抿了下嘴唇,没再说话,转身跨进门槛,心头思绪万千。又是一年仲夏之夜,而他深爱的人,再也不会为了捉到萤火虫而快乐无比。
他停下步子,抬头凝视空中皓月,思绪渺远。
今日除了震撼,还有自惭形秽。瑛华振振有词,一下下刺在他心底柔软的位置。她要权势,她要摄政,而对于这样的女人来说,他毫无用途。
他冷不丁透彻了,为什么瑛华总是舍弃他。
凭样貌,他逊色于江伯爻。
凭狠劲,他比不上夏泽。
难怪……
如纱的月华下,张阑楚伸开手,低头而望。他这双手连鸡血都没沾过,而不沾血的手,在朝堂来说是不值钱的。
有泪滴落,坠入掌心。
愣了片刻,他甩甩手,疾步朝书房走去。
甫一进了月洞门,书房里通透明亮,有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投射在轩窗上。
“王爷,你怎么样,好多了吧?”
王妃扶着镇北王坐在桌案前,镇北王还止不住咳嗽,满面愁容:“哎,西北战事吃紧,朝里想找批新将,难呐!实在不行,还是我去吧。”
王妃一听,凄然道:“不行!你身体这样了,去了西北那苦寒之地,你这把老骨头还不就扔那了?阑楚怎么办,我怎么办?”
听到小儿的名字,镇北王唉声叹气,“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混小子,若是没有我了,谁还能护着他?但若我不去,阑楚又一事无成,这样下去镇北王府日渐萧条,在这京城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到头来,就怕步入吴国公府的后尘。”
王妃瞪他,“别不巴结好了,吴国公贪腐,能一样吗?”
“贪腐?”镇北王摇摇头,“这话也就在家里说说,若不是吴国公府后继无人,又岂能被人撼动?搜查抄没,全都上缴国库,朝廷哪有养闲人的时候?”
“王爷不要乱说,咱们王府……”
张阑楚在外面一字不落的听着,手紧紧攥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窸窣声,他回过神来,隐在黑暗中。
书房的门打开,在院中投下一片光亮。待王妃走后他才出来,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