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78)

饭后,季向蕊把林钦吟拉到一边,问她烧烤的事。

林钦吟和她聊着聊着,突然想起来季淮泽和她说过的时鉴后期可能换队参加训练的事,也不知道季向蕊知不知道,就扯了嘴:“你知道时鉴那个团队的培养计划有点变化吗?”

季向蕊嗦着老冰棍,含糊说:“什么变化?”

林钦吟如实地把季淮泽和她说的话重复给她听:“后面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保密培训。”

季向蕊没上心,一笔带过说:“他上次那培训也说可能保密,后来不还是回归正常列队了。”

林钦吟也不太清楚实情,索性两句后,把话题重新拐了弯:“烧烤还是去你之前去过的地方吗?”

“是啊。”季向蕊拿出做好的计划,摊在她面前,“有前两次实践,我摸出门道了,绝对保证这次好玩。”

“你前两次也是这么说的。”

“……”

季向蕊是真发现林钦吟这小孩和季淮泽待久了,都会挑话说了,她捏捏她脸,感叹道:“有点季淮泽属性了。”

林钦吟笑着躲她手:“听你瞎说呢,手冻人。”

两个人嘻嘻哈哈了会,林钦吟想到季淮泽被自家爷爷叫去书房,到这会都没个动静,就想着去看看。

她怕打扰到他们,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可没想到,她窝在门外,听到了件瞒了她好久的事。

书房里,季淮泽替林老把温水续上,听他说:“我这个老身板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这会跟你爷爷商量后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两个稳定的话,可以尽早定下。”

林老继续说:“之前和你小子开玩笑,训练赛拿个第一,我这边就松口同意,没想到还真不负众望,捧了个第一的名头回来,不错。”

季淮泽考虑到林老的身体,说话有所保留:“林爷爷,您别这么说,医生那边也说好好治疗,任何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林老摆摆手,笑说:“我这把老骨头活到现在,还能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

书房安静几秒后,林老突兀地问了他一个问题:“知道我为什么国庆说要拍全家福,却没等芷青回来再拍?”

季淮泽沉默思考,无解地摇了头。

林老慢调说:“因为万事圆满了,有时候就代表要到头了。”

这话一点,像是把那些陈年往事都开闸似的一并带出,林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消散,“这么多年吃药,打针,我再好的身体也被搞得吃力得不行。好在现在子女安然,万事都好,我才有闲下来的心思,来替你们想想后面的事。”

季淮泽听得如鲠在喉,标准站姿定立在原地,静听林老出言。

林老也清楚自家孙女那个性子,当年林柏安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风景的照片,这些照片统统留在一个相册里,留给了林钦吟。

她这次支教的地点就是当年的一张照片景地附近,季淮泽刚刚说给自己听的时候,林老心里想的不过是,要是自己哪天一声不响说走不走,这疼了多年的孙女肯定又要闹了。

他叹息了声,说:“淮泽,我相信你,所以我把吟吟托付给你。我也相信你不会让爷爷失望。”

季淮泽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嗓间滚过一丝烫感。他点头应声,军姿下的敬礼,是对长辈最高的敬重,“收到!”

而这些话,他们本不想让林钦吟听到,却无奈她全数听进了耳朵。

没等他们继续说,林钦吟就第一次不受老院规矩地推开了门,冲到林老面前,眼圈红红地质问老人:“爷爷,你说什么?什么要到头了?”

林老愕然,未知林钦吟刚刚一直站在门外,猝不及防地一时拿不出说辞,而季淮泽的第一反应是去抱林钦吟,却被她一下狠狠甩开。

小姑娘就要听一句解释,执着地站在书桌台前,一动不动。

林老本没想这么早让她知道,可事到临头,也瞒不下去,干脆就把病历单给她看,入目的每个字眼都在疯狂地喧嚣着。

明明已经接近一年的事,她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一张张白纸黑字在面前,林钦吟抗拒接受却还是无能为力地掉下了眼泪,哭得话音抽噎:“医生说还有多久?”

林老抹了把脸,本想打太极,话滚到嘴边还是抛了实情:“大半年。”

这话不由分说地就把人生生架上刑场,让她不得动弹地接受狂风骤雨,明明一室暖气,林钦吟却还是从头到脚地发寒打颤。

那晚吃饭,她没出现。

季淮泽怕她饿,还是留了饭菜送到她房间,却没想走到床边的刹那,林钦吟就猛地扑了上来。

她哭得眼都肿了,还喃喃重复着:“这肯定是假的,是假的……”

第57章

季淮泽坐到她床边,抬手替她抚开随意垂落颊边的长发,将她收拢在怀里,下巴轻磕在她脑袋上,叹息一般的低声,萦绕彼此耳边:“别哭,眼睛该疼了。”

林钦吟紧咬的唇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从白天听到后,她就一直不敢抱以相信,爷爷在她心里的形象始终是高大伟岸,遮风挡雨给以庇护的存在,如此松柏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风吹雨落后,就要飘摇凋零?

她不信,所以一而再三地自我洗脑着,那些话那些纸不过是她的错听错见,明明她才刚刚长大,明明妈妈也才刚刚回家,这么关键的阶段,怎么会来这样刺痛人心的消息?

然而她忘了,这世间发生的任何事其实根本毫无情理可讲。

该定的事,该走的路,早在起步时候就设了定数。

林钦吟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除了让老院的人担心,完全逆转不了当下的情况。她懂事,所以会适可而止。

接过季淮泽递来的水,林钦吟喝完润嗓后,低声问他:“爷爷平时很早就睡,也是因为身体精神上吃不消吗?”

季淮泽没瞒她,点头说是。

“那爷爷今晚吃饭吃了多少?”林钦吟慢慢覆压下情绪后,双手环抱着腿,靠在季淮泽怀里,“还有你们没告诉我的好多,我都想听。”

季淮泽哄她:“那先吃饭?我告诉你。”

林钦吟说好。

她吃得慢,季淮泽说得也慢,一顿饭,他把知道的,未有保留地全部告诉了她。

就连小时候那几年,林老瞒着宋芷青离开的消息,以她的名义给林钦吟买蛋糕过生日的事,季淮泽也说了出来。

林钦吟就算再能悟出道理,却都敌不过曾经年龄小带来的束缚。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很多事自然不会有大人看得来得通透。

林老说林柏安只是工作忙回不来,林钦吟信了;林老说宋芷青是帮大家出找林柏安了,暂时也回不来,林钦吟也信了。

每逢过节,每逢生日,老院里的人都会热热闹闹地陪着这爷孙俩一起过,更多的,是把林柏安和宋芷青缺给林钦吟的都以别样的方式补给她。

所以前几年的蛋糕还是林老买,而后几年的蛋糕,都是季淮泽给林钦吟买。

林老说过,他就这么一个孙女,无论如何,只要护住这个孩子,他这一生也算圆满,如此便好。

先前的多年,是他护她,但现在夕阳西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总得找个值得托付的人,让他疼了后半辈子的宝贝有个好的归所。

季淮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他对这个孩子的品性和能力都有全方位的了解,他随时都可以放手给他。

林老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就着暖黄的台灯灯光,提笔写下了第十九封写给林钦吟的书信,每年新年一封,今年自然不能少了。

老人原先扶在纸张底面的手,很快扶上了落笔都稍有发颤的右手。

于静谧处,除却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便是他的无奈叹息声,很轻,很快轻到低不可闻。

一如既往,题头是最爱的吟吟。

[今年是爷爷写给你的第十九封信,说明我们吟吟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一眨眼,原来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爷爷都没发觉,时间居然走得这么快。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老是缠着爷爷,说要坐在我肩膀上,那样能看到更高的风景。以前那可是说坐就坐,现在不行了,爷爷撑不动我们宝贝了。

最近老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原谅爷爷年纪大了,念旧。

今年爷爷做了这么多年来最对的决定,就是把你妈妈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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