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21)

身边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在确保受伤区域不严重后,他才似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前一秒明明还紧张的神情,下一秒在转向小孩时,突然像是蕴了层化不开的冰封。

他的语气也变得冷邦邦的,依稀带着教育的口气:“你家长在哪?”

小孩可能是被吓懵了,这会只是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涨红的脸蛋红得异常,仿佛掐了就能滴出血。

他支支吾吾地往后面扫了眼,没想正好看到气冲冲走近的家长,更是心惊胆战地眼眶泛了红。

林钦吟一见孩子这样,整个脑袋都胀开了,本就没什么事,现在这一对峙,恐怕后面还不好收场。

只是没想到,孩子家长一走近,看到林钦吟手臂上的伤,瞬间火冒三丈地按着小孩的头就是一顿道歉。

自知理亏,家长连声抱歉。

这种情况,彼此都是多退一步为好。

季淮泽也懂林钦吟的意思,刚才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消散全无。

后面买东西全程,林钦吟都能明确感受到身边沿袭而来的低气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

直到走出超市,夜风浸染沉僵,林钦吟才发觉季淮泽的情绪好像真的转变得有点大。这人每次一生气,就像极了闷葫芦。

但她也搞不懂,明明划到的是自己,他气什么。

难道是觉得本该受伤的是他,可她替他受了,所以没面子吗。

啊……林钦吟冷不丁想起季向蕊和她总结过的,老院的男性貌似都很好面子。

这么一解释,所有逻辑就都通了。

林钦吟瞬间对季淮泽当下的情绪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共鸣。

默不作声地,她脚踩着路灯投下的昏暗炽光,安静如鸡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小段路。

季向蕊说过。

这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距离产生美。

林钦吟垂眸,突然发现昏暗光线收拢下,季淮泽的影子已经纤长到能被自己压在脚下。

刻意地,她放慢了点步调,玩似的一路追着影子里的他脑袋踩。

由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总是隔着几步之远。

季淮泽似乎察觉到了林钦吟的这点小动作,微崩的神情悄无声息地缓和而下,不经意间,余光扫过,连带着唇角的弧度都随之勾勒几分。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出声打破这份独有的安静。

直到林钦吟发现季淮泽拐了弯就往老院的反方向走,而不是往常的先过马路。

眼见着信号灯已经开始闪烁,她拍了拍他,转身就要迈腿往对向走。

下一瞬间,从后袭来一阵清风,她的手腕被一下扣住,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带得她后退几步,直到她的侧身生生撞上男人含温的胸膛。

随后,一辆电动车唰得带风扫过。

距她刚才的位置仅仅几拳之远。

林钦吟眨了眨眼,风过耳际的那瞬,仿佛清晰听到了自己心跳扑通扑通乱跳的吵扰声。

季淮泽刻意避开她受伤的位置,掌心往下移了移,话里的不虞被凉风吹得单薄不少:“往哪走呢?”

林钦吟指着马路对面的方向,老实说:“回家该过马路。”

“嗯。”季淮泽和她对话没两句,就没经得住,语气自然而然好转不少,“现在不回家。”

林钦吟眨眨眼,以为还有活动,“那去哪?”

“去药店。”

“哦。”

挑个近地,两个人去了两条街开外的那家药店。

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她只跟在他身后,眼见着他东一盒西一盒地买了一大堆,除却创可贴消炎药,居然还有感冒药退烧药过敏药。

堆叠而起的药盒整整撑满大半个篮子。

林钦吟顿时有种搞批发的既视感。

她盯着机器打出来的那一长条单子,轻轻透了口气,问他:“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季淮泽直白告诉她:“带去学校。”

林钦吟了然地点点头,压根没去想“带去学校”的主语是谁,她帮他一起装袋时,还小心思泛滥地多看了几眼他的手。

男人的手指骨节修长,指节微弯时,透着顶灯投下的冷白光色,指甲处的半月板还清晰可见,中间一圈淡粉,前端因用劲而稍有泛白。

单是一双手,也是她喜欢的模样。

趁季淮泽不注意,林钦吟眉眼微弯了下。

拿着两大袋子药,两个人走出药店,沿路走到旁边便利店前的帐篷下。

季淮泽挑了个干燥的位置,让林钦吟坐下,他顺手把袋子放在桌上,从口袋中把未放进去的酒精棉和药膏一并拿出来。

他撕外包装时并未抬头,鸦羽似的黑睫密密微垂。

虽然衬衫领口微敞,配上他不算白的肤色,和长年累月锻炼出的那身肌理线条净澈的肌肉,能引得她浮想联翩。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冷着脸的刻板模样。

“手伸出来。”他的说辞很淡,不容置喙,“对着光。”

“啪”的一下,林钦吟的所有幻想骤然被打破。

她不太情愿地把手心翻了翻,递了过去,最后还不忘虚虚地添了句:“你轻点啊。”

季淮泽抬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后敛颚低眸的那瞬,眸底划过一丝浅显的笑。

其实这种伤口在训练时很常见,多少会有磕碰,但他们一般上药都是痛快利落的,几秒解决工作。

而这会他反倒怕林钦吟会疼,先用棉片轻擦了下伤口边缘,只是收手时没注意到伤口勾丝,林钦吟疼得憋了口气在胸腔。

“疼?”季淮泽皱了皱眉,抬头却发现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两颊苹果肌微绷着,死要面子地说了声不疼。

他按了按发跳的眉心,没有说话。

再上药时,季淮泽刻意抓住林钦吟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沾了酒精的棉球就往伤口上碰。

虽然力道很轻,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手往回小幅度地缩了缩。

奈着手腕被他锢住,她没能抽得走。

这回,季淮泽没再上手,再问:“这次疼吗?”

林钦吟依旧一副“我是勇士我干到底”的表情,还学着他平时的模样,轻挑了下眉,云淡风轻地摇头。

她说话带着点活泼的翘音:“开玩笑,这算得上疼?”

听她这话,季淮泽慢慢舒了口气,眸色稍许沉黯,停顿的片刻,好似是在打算什么。

应时地,清风涩凉拂面,林钦吟不太争气地打了个颤。

她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亲眼见证着清透却刺鼻的酒精顺着瓶沿淅沥般倾了下来。

平滑地淌过她白里生红的那处伤口后,酒精最后滴滴答答地汇聚在纤薄的纱布上。

刺痛时的灼热感,如是一场迅猛的电流,贯透进细密的毛孔,很快流走全身,勾得太阳穴都突突重跳两下。

“季淮泽!”林钦吟脑子一轴,乖顺半天的猫毛一秒炸起,“有你这么用酒精的吗?!”

季淮泽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问:“不是说不疼?”

“……”

也不管季淮泽会不会生气,林钦吟想都没想,“啪”的一下用力打开他的手,单纯像是在报复。

难得勇气倍增,她还冷冰冰地扫他一眼,欲要去抢他手里的创可贴,赌气道:“我自己贴。”

闻言,季淮泽手上收拾的动作没停,眉眼轻易挟了层慵懒,漆瞳中的那抹深潭迎风微荡波痕,仿佛倦意上头,却未掩眸色的清明。

“别动,我帮你贴。”

她本想拒绝,但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拉至靠近,边轻力处理边和她说:“下次疼记得喊疼,听见没?”

林钦吟只好闷闷地哦了声。

再抬头时,皎洁月色漫潵而下,影影绰绰的光线,男人硬朗的轮廓线条流畅鲜明,明明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却看一眼都勾得她心跳砰砰而动。

无形间的暧昧气息萦绕彼此周身,仿佛分秒便能牵动夏夜渐涨的神经。

林钦吟觉得今晚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几秒的对视后,季淮泽慢慢勾唇,笑得很淡。

“行了,回家。”

回到老院后,林钦吟没在楼下多待,反倒一溜烟就跑上了楼。冲完一通热水澡准备上床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林钦吟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下午电影里鬼敲门的场景,但下一秒,季淮泽从外传来的声音生生打破了她那莫名其妙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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