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lo……wer……”像是最后的嘶吼，却又像是在……说话。
后颈被砍下，巨人失去所有的力气倒在地上，残骸灼热滚烫渐渐消散。
利威尔在一阵一阵的晕眩中只觉得那声音又响起，欢快却又悲伤。
Flower。那些花。
它们不断盛开却又尽数凋零，然后在漫长的寒冷中等待下一个春天，它们还会再开放，如同生生不息的爱和希望。
=======================TBC=======================
第23章 Chapter22
那天的利威尔是野兽。
巨人被尽数绞杀后，他连一头一脸的血迹都忘了擦，径自翻身上马，朝着回城的方向疾驰，身后的士兵们被他甩下好远，就连艾伦都被对方远远落开四个马身，无论怎样努力，距离都不曾缩短。
进城后利威尔也没有丝毫减慢速度的意思，一路上的叫骂怒喊声他全都充耳不闻，直到看见调查兵团的驻地，他才勒紧马缰，翻身下马。
喘息声重得仿佛肺部已经无法负荷，利威尔的肩膀略微颤抖，但是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仿佛他毫不在意自己不断叫嚣着承受了过大负荷而濒临崩溃的身体，他只是一路大步走到埃尔温的办公室门前。
他沉默的在那扇厚重的门前站了一会，狭长的黑眼一眨不眨，像是整个人都凝固了，过了半响，他才抬起腿，径直将门板用力踹开！
埃尔温看着踹门进来的那个男人，蓝眼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愤怒。
那个男人在门板砸起的灰尘中走进来，满身血污灰渍，然而这个有洁癖的男人却仿佛视而不见一样，他看着埃尔温，张了张口试图说话，但是半天才找回声音。
他明明一路上没有呼喊过，更没有痛哭过，然而如今他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像是含了满口的石砂沙砾，“……这条路线是安全的。”
“利威尔，你之前已经派人先回来报告过了，你忘了么？”埃尔温看着对方，利威尔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埃尔温知道他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埃尔温。”利威尔摇摇头，黑色的双眼像是冻结的湖面一样，那里面没有涟漪，更没有光，“你还记得佩特拉么？我见到她了。妈的，我见到她了……以巨人的姿态。”
“你能确定么？”埃尔温站起身，蓝眼明亮如同白昼的光，他的神情有些茫然，声音带着惊喜也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有些颤抖，但是语速很快，“你是说你见到巨人佩特拉了？她不是已经死了么？等下……也许我们应该把韩吉叫过来，利威尔，我们可能有新发现了。”
埃尔温说着，他抬起头，无意中对上利威尔的双眼。
埃尔温一直觉得利威尔的眼睛是一汪冻结的幽深湖泊，无论是在地下城防火巷尽头的那个雨夜，还是第一次壁外调查的篝火旁，他的眼睛都似乎不曾泛起过任何涟漪。
然而现在，他看见那一直无动于衷的水面不顾一切的燃烧起来！
有人用了死力攥着他的领口，如同拖死狗一样将他往前拖，他听见那个一直刻薄粗鲁却很少外露表情的男人在他的耳边怒吼，“操你妈的！埃尔温，操你妈！那是佩特拉！”
埃尔温有短暂的失神，现在的利威尔是他不熟悉的。他知道这男人是野兽，可他一直是冷漠的，他很少露出獠牙，他是沉默的狩猎者。然而现在，那头野兽受伤流血了，有人撕开他的伤口，嘲笑他的无能，让他痛不欲生，所以住在他心底的兽也痛苦的醒来了，那野兽不断挣扎抓挠着，它需要一个宣泄痛苦的出口，否则它将会耗尽全身的力气，最终痛苦的哀嚎着死去。
但是——
“……所以呢？”埃尔温迎上那燃烧的湖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沉重而冷漠，他说，“我知道那是佩特拉，所以呢？”
我知道那是佩特拉，所以呢？她有什么特别的？她死了对么？可是他妈的很多人都死了！
利威尔松开手，他不知道自己该回应埃尔温些什么。埃尔温是对的。冷漠和无动于衷让他一直就是个讨人嫌的狗杂种，但是他是对的。
“……我会把这次的壁外调查结果整理出来交给韩吉。”利威尔抬起头，埃尔温清晰的看见，那燃烧着的湖泊此刻已经熄灭了，它们看上去那么疲倦，“你说的对……我们可能会有新发现了。”
利威尔从埃尔温的房间出来后只记得自己迎面撞上了什么人，然后他在那个人的惊呼声中倒下去，不知道被谁一把搂进了怀里。
他太累了，只是想睡一下。就像曾经他在地下城的墙角睡着。那是个秋天，帝国的秋天总是多雨而寒冷的，但是他头顶有一块不知道谁建的遮雨棚，上面满是破洞，雨水从破洞灌进来，砸得他生痛，可是他已经没力气挪地方了，他累得要死，但是听着外面的雨声，却没来由的觉得安心。
========================TBC========================
==================预警。隐晦八字母出没，未成年姑娘谨慎入内=================
第24章 Chapter23
艾伦仅仅落在利威尔身后三分钟，然而当他赶到埃尔温的办公室门口时，却抬不起脚步迈进那扇门。
……他想他知道那种感觉。
利威尔是孤独冷漠的送葬人，他面无表情的目送了太多亡灵越过三途川，踏上奈何桥，那些炙热却冰冷的愤怒像是绵延开万里的枯草，只等一丝火种就能燎原。
佩特拉，或者说利威尔班无疑就是那火种。
利威尔的姿态依然是强硬的，他死死的拖着埃尔温，狭长的眼如同燃烧起来的湖泊，然而艾伦却看到利威尔心里的那只野兽，它哀痛的挣扎翻滚着，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一向沉稳可靠的年轻人突然就没了劝阻的力气，他安静的站在门口，，温柔的苍绿色瞳孔像是浸透了水一样湿润，只是温柔而悲伤的凝视着那个最强的人，他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一点点被瓦解，然后垮下。
一直咬牙硬撑的利威尔在撞上艾伦的瞬间彻底垮下，艾伦伸手揽住对方向后倒去的身体带进怀里，失去意识的人身体比平时更绵软沉重，利威尔垮下的力道带着艾伦一起下坠，沉默的年轻人将对方圈在怀里顺着倒下的力道一同跪坐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男人削瘦而苍白，艾伦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紧闭的眼睫下有大片铁青，两腮略微凹陷，眼角也多了浅浅的纹路，他比自己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要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
时光从不等待任何人，相比长相平凡的人，它对好看的人要更为严苛，前后对比就轻而易举的知道它格外残忍。
他在慢慢变成一个男人，对于他来说，最好的人生甚至还未曾到来，可是利威尔却是在渐渐地落拓衰老下去。他想他是瞎的，在他眼中，看不见那个人任何的不好和苍老。
艾伦有时甚至会自私的想，还好这是战时，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否相爱，没有人在意那二十年的巨大差距，更没人会在意他们同为男人。相比战争和死亡，无论是谁的爱情都渺小到微不足道。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如此渺小。
利威尔醒来的时候看见艾伦坐在昏黄却温暖的灯光中，年轻的脸庞温柔而沉默，即使是在黑暗中也仿佛要透出光一样。
“……啧。”想要坐起身，却被脑后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打断动作，利威尔烦躁的皱皱眉，一旁照顾病人的艾伦早在对方皱眉之前，就沉默的扶住他的手臂，调整好身后靠枕的角度，方便他靠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依然是冷淡而又充满不耐烦的语气。
艾伦看着利威尔缺乏血色的面容，视线不闪不避的开口，“您的头部受到了撞击，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也很严重，医生建议您能卧床静养。”
沉默半响，温柔的年轻人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有些……伤感，他说，“也请您不要有过大的情绪起伏。”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利威尔眯起眼。
“我留在这里照顾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不需要。滚出去。”利威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依然是货真价实的命令句，但是艾伦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虽然医生是这样说的，但是在我看来，那两条建议无论哪一点，利威尔兵长您都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