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风咽下感动,撸高袖子诚恳表态:“有我能帮忙的吗?”
“有。”林潮生放下碗筷,推他进卫生间,“先去刷牙,然后端碗吃饭。”
陆辰风从没如此心急地洗漱过,林潮生让他的家重新弥漫起浓浓的烟火气,舒适而温馨,他很想一直看着那个人,感受他的存在带来的变化。
林潮生在冰箱冷藏室发现一袋子密封包装的红薯,陆辰风摁开显示保温的电饭煲,盛出两碗热腾腾的小米红薯粥。
一张原木方桌,两把座椅,陆辰风原先与陆父相对而坐,如今他和林潮生仅隔一个桌角,共同分享刚出锅的蛋饼,胃部充盈着熨帖的热度。
陆辰风扒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向林潮生报备行程:“中午我要和朋友聚一聚,下午尽早回来。”
林潮生无意打探陆辰风的交往隐私,但他清楚自己刚到北京,陆辰风不会轻易留他一人在家,他敏锐地问:“和我的事情有关吧?”
当下最不能耽搁的,就是林潮生的病情。
陆辰风点头:“我想跟301医院胸外科的宋主任约一下带你去看病的时间。”
林潮生没再多问,垂眸开始收拾餐盘,陆辰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自己唯一能为对方分担的,就是听从他的安排。
洗完碗,林潮生擦净手背上的水,目光盯住连接着阳台与小院的那扇木门。抬手将它推开,让更多的阳光照进屋内,脚下垒着三级台阶,院中没有铺石板,土壤里支棱着几根杂草。
陆辰风食指勾着车钥匙,立在玄关换鞋:“家里没菜了,需要什么,有空发我清单,我去买。”
太阳晒得脸颊发烫,林潮生靠着门框转头道:“主内还是主外,你选一样。”
陆辰风毫不犹豫:“主外。”
林潮生说:“你专心去忙,我买菜。”
正对阳台的车位里停放着一辆奔驰GLK,林潮生注视着陆辰风坐入车内,这时手机响,他滑屏接听,陆辰风直白地要求:“内人,跟我挥挥手。”
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人这么幼稚,林潮生抿笑抬起手臂:“开车注意安全。”
目送车子驶远,林潮生屈腰坐上台阶,静默着在脑中规划院落的布局,片刻后,解锁手机搜索附近的商铺。
出玉园小区左拐,穿过桥下,有家农贸市场,规格虽小五脏俱全,正和林潮生的心意。查找完目标,转而点开淘/宝,选购一批关于测绘专业的教材书,林潮生起身回卧室换衣服。
不论病情如何,既然选择了面对,有了求生的勇气,林潮生便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等待和害怕上。他要重新捡起自己放下的东西,找回过去忙碌的感觉,让生活变得充实。
陆辰风在跟宋亦珂吃饭时,收到两条林潮生的微信,图片显示的是几个填满土的硕大瓷盆,文字信息写的是:猜猜我买的啥。
陆辰风不假思索地回复:花。
林潮生发来一个穿着“素”字裤,摆手说“NO”的猪仔表情:等你回家公布答案。
午饭吃到两点半,陆辰风去301医院踩了踩点儿,这里每天就医人数不少,他需要先摸清挂号窗口和胸外科诊室的位置,避免当天两人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谢过宋亦珂,陆辰风返回朝阳区的家,带走自己的私人物品,简单扫除,把钥匙交给上午联系好的中介公司。
忙完所有事情,陆辰风心里挂念着林潮生,焦急地往家开车,遇到红灯时竟也有了小脾气,不耐烦地皱着眉,食指一下下敲着额角。
以前他认为许多著作中的爱情描写是夸大其词、不切实际的,现在他必须承认,那些所谓的情深与相思,恐怕不及此刻自己的万分之一。
道闸杆抬起,奔驰驶进玉园,绕一圈凉亭后转弯。视线透过风挡,陆辰风看见林潮生正跟对门住户的余阿姨交谈着什么,等他熄灭引擎迈下车,林潮生手中多了两个葫芦,顶端拴着麻绳,满足地缠绕在自己家的铁栅栏上。
陆辰风:“……”
他和余阿姨住了十几年对门,也还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林潮生第二天就跟人混熟了,陆辰风眼瞅着热情高涨的老太太又往他怀里塞了一颗刚长熟的茄子。
余阿姨望见从远处走来的陆辰风,慈蔼地冲他招手,问:“小风啊,你是打算住回这儿了吗?”
陆辰风收起车钥匙,先道谢,再回话:“对,这次不走了。”
“那太好了,我这个老太婆终于有伴儿了。”余阿姨佝着背,笑道,“我这院子里面有花有果儿,原先总能分给你家一些,后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拿。”
客气几句,余阿姨回身进了屋,林潮生放低音量询问陆辰风:“余阿姨的家人呢?”
陆辰风揽着他往自家小院里走:“老伴儿去世了,一儿一女都在国外,两三年才回来一次。”
林潮生微愕:“逢年过节也见不到面吗?”
“有时候是这样。”陆辰风搓搓林潮生手臂,“不必为她担心,老人家心态稳得很。”
前脚刚踏进院门,陆辰风茫然一怔,只见白花花的瓷盆沿两侧的栅栏排开,盆中插着小木签,凑近一瞧,有辣椒有番茄,有香椿有洋姜,地里竟然还埋着瓠子和水果萝卜的苗儿。
林潮生道:“面积比较小,我只选了几样容易成活的。”
陆辰风诧异地问:“为什么想种果蔬?我以为你会优先考虑种花。”
“温饱要先于浪漫。”林潮生拾起小木棍翻了翻盆里的土,玩笑说,“咱俩不知道何时才能赚到钱呢,等生活步上正轨,再种花吧。”
陆辰风认同地看一眼林潮生:“你这都是在哪儿买的?”
“桥西边的农贸市场。”林潮生回答完,蓦然想起什么,推着陆辰风再次往外走,“对了,有个东西,我想要你买给我。”
能让林潮生主动开口索要的东西,陆辰风实在太好奇了,难得等来一个可以献殷勤的机会,他得好好表现:“是什么?”
林潮生故意吊他胃口,答非所问:“你现在饿吗?”
午饭吃得太饱,估计能撑到晚上,陆辰风摇摇头,林潮生便向他发出邀请:“夕阳这么美,陪我去散个步吧?”
第37章
在大理时,踏着落日黄昏散步似乎成了陆辰风和林潮生之间的一种默契,回北京后,两人也并不介意将这件事培养成一种习惯。
北京市郊很安静,路面车人稀少,季节正值春末,此时的气温最接近大理的常温。杨柳新绿,草木茂盛,穿过德寺桥下,农贸市场里的嘈杂声入耳,才好像窥探到了烟火人间的一角。
陆辰风对这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学校发校服,他的个头窜得太快,腿太长,按照他的标准尺码,校裤总是短一小截,大一码又有富余,因此陆父便领着陆辰风来农贸市场的裁缝铺,找师傅裁剪裤长。
如今裁缝铺的位置换成了种子店,店主大爷起初是和朋友们合伙儿卖干果的,朋友撤资后,他就贩起了全国各地的花果苗子。大爷对林潮生记忆尤深,不是因为上午曾关照过他的生意,而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干净,眼尾的弧度总带着笑意,让人无端亲近。
大爷热情地唤:“林先生来啦。”
林潮生礼貌颔首,朝陆辰风指指挂满整墙、画有花卉图案的方形纸袋:“我想买一袋向日葵的种子。”
“你的院子我已经填满了,我的小花盆可还一直空着。”
陆辰风苦思冥想一路,破旧的农贸市场里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林潮生牵肠挂肚,谁能想到居然是几粒种子。
他苦笑着压下林潮生抬高的手臂,明目张胆地攥住对方的手,摆出追人的架势,低声道:“讲正经的,虽然我的工作室还没重新开业,但只要你喜欢,每天一束花的钱我还是掏得起的。”
林潮生搬出他的理论:“在我们有进账之前,家里的开销能省则省。”
陆辰风当即反驳:“可这种事情就不应该省钱。”
林潮生问:“哪种事情?”
陆辰风回答:“讨你欢心。”
林潮生忍着笑,偏头觑一眼店主大爷,对方正在接待其他客人,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不同寻常的亲密耳语。
虽是欣喜陆辰风的这番话,但林潮生主意已定,双方陷入僵持,他决定使出杀手锏,食指勾勾陆辰风的小拇指,再拽一下他的袖子:“给我买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