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叶润绩坐下来,观察到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这么严肃?”
祝兴妍点着脑袋,没反驳:“有件事,得谈谈。”
“嗯?”看着她的模样,叶润绩也随之正经起来,不开玩笑。
“就……”祝兴妍略显犹豫,飘忽不定的眼神也不太自然。
怎么一开口,这话就好像是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带着薄茧指腹互相摩挲着,皮几乎都快被蹭掉,好半晌后,她才把后头的补充完整,人有些泄气:“我突然给忘了……”
没错,她最终还是决定打退堂鼓了。
是不能藏一辈子,但她再多藏几天总是可以的吧……
就几天就好,过几天,她保证一定会说。
只是这样不自然的反应,理所当然会被叶润绩察觉出异样。
他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眼尾稍扬:“真忘了?”
“嗯……”祝兴妍硬着头皮应。
“怎么这么别扭?”他轻捏她的脸颊。
微顿,眸底闪着细碎的光,轻哄着人说:“那男朋友先跟你谈件事,成么?”
他也要谈事?
祝兴妍有点疑惑,不过他要说事的话,那就能把刚才她的尴尬掩盖过去了,这样也挺好。
没反驳,她答应得干脆:“你说吧。”
叶润绩把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润又平缓。
像是在顾及她的情绪,用词斟酌着,也很谨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过去的那些事了?”
瞳孔倏然放大,祝兴妍没料到他要与她所要谈的是同一件事。
他这是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
思绪恍恍惚惚。
注视着眼前被光线映得明朗的男人,祝兴妍忽然察觉到有种怯懦感袭上心头。
似是不敢去面对,就想躲着,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的手指轻微颤动着,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晌,这才没底气地“嗯”了一声,话音低到几不可闻。
望着她低垂下来的眼睫,心像是被猛被扎了一下,叶润绩不太好受:“所以也是为了这些事昨晚喝这么多?”
祝兴妍点着脑袋,没否认。
也再次回忆起有关于他的那些事。
记起十年前,见的那最后一面,她用冷淡刺耳的话语赶走了那个满眼全是她的少年。
顷刻间被触动机关。
鼻尖内酸意涌上来,引得泪珠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摇摇欲坠的。
沉寂在阔大的客厅荡开,气氛随之变得压抑。
一时间,这个局面,也让叶润绩有些难以开口。
看她为了他的事情,难过成这样,心就像是被拧着疼。
视线杵在她脸上,叶润绩温柔地替她揩去眼角的泪水:“我们不要因为那个人不开心好不好,你哭成这样,他会很开心的。”
“可……我控制不住啊……”祝兴妍忍不住抽噎两下,解释起缘由,“我一想起那些你过去的那些事,就挺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我以前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态度对你啊……你那么好……”
说着,泪水越发汹涌,怎么安慰也没用。
与此同时,也让叶润绩更加自责了。
仿若更为强烈地印证了那一点——他没有保护好她。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停地替她擦拭着,叶润绩俯身凑更近些:“男朋友一点也不好,要是好的话,不会让那个人接近你,更不会现在让你哭成这样。”
缓了一下,祝兴妍似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什么。
用手背用力地抹掉滑到下颌的泪珠,认真地注视起他:“那是不是如果那个人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你要一辈子瞒着我啊?”
一句话戳中他内心最为敏感的角落,叶润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晃神之间,祝兴妍已经拉过他的手,把满面狼狈的泪水全部擦到他的袖口上去,说话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异常坚定:“你看我没有哭,我很坚强,所以我可以承受这些的,也可以——”
她吸了一下鼻子,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成为替你分担的,那一个。”
第74章 在三十岁之前,成个家吧。……
如果她要是足够坚强。
就会在听完那个人所叙述的, 毅然决然地跑过来告诉叶润绩:
他再也不用把那些不好的事憋在心里头,独自伤心难过了。
因为, 从今往后。
那些黯然神伤的过往,她都会陪着他一起分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跌进那个人设下的圈套,喝起闷酒,一个人把愁苦的事情压在心底。
没脸面对叶润绩,感觉对不起他, 怯懦又小心翼翼地自责着。
就连他已经主动开口问了,也不敢说出口。
最后便成了。
她不开心,他跟着也不开心了。
就像是,她掌控着,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但她却全然不知, 还试图将这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事, 藏匿得再久些。
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掉下来。
让叶润绩质疑起自己的好, 愧疚着没把她保护得再好那么一点点, 愧疚着要是这些事能瞒一辈子, 她是不是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悲伤难过了?
所以, 他和她都不能中了那个人的计谋。
她要果决地把所有的眼泪都擦干净, 坚定地、义无反顾地告诉叶润绩——
她能成为替他分担的,那一个。
从今往后, 她要履行先前信誓旦旦允诺下的。
要让他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那些丢弃在岁月长河中的所有的遗憾。
一一弥补。
她的手还抓着叶润绩的衣袖没放,与此同时,也在竭力地阻断泪水留下来。
这样一来,泪珠就硬生生被卡在眼眶之中, 明澈的瞳孔就像是一汪潭水,视野随之变得模糊不清,就连眼前男人的模样都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
而后,就在措不及防间。
沾着水光的长睫颤动两下,镶嵌在眼眶的豆大泪珠跟着啪嗒两声砸下来。
这一下。
显而易见,像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刚才掷地有声的言论,也随之变得不太可信。
祝兴妍觉得自己不太争气,也丢了面子,随之怄着气与他协商道:“刚才那个,你就当没看到行不行?”
叶润绩被她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逗笑,借着她的手用袖子替她擦拭:“掉眼泪而已,又不是哭,没必要忍着。”
“那你会觉得我很脆弱,一点也不坚强。”祝兴妍计较着。
叶润绩明白她的纠结难过,稍微起身坐得离人更近些,乌沉的眼里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温温和和地告诉她:“但就算你哭,就算你没那么坚强,也照样能成为替我分担的那一个。因为我知道的——”
他倾身向前,把她揽入宽大的怀抱里,贴在耳际深情地说:“你很爱我。”
是爱,让我们都顾虑了太多。
丢不掉被有意藏匿起来的、不让对方知晓的怯懦和自责。
可当我们互相坦诚。
那些在悄无声息间,被积攒起来的巨大力量,就好像在倏然间爆发,在不断的,不断的,熨帖着我们彼此。
所以。
就算是哭得歇斯底里,就算是没那么坚强。
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就足以成为站在我身边,替我分担难过的那一个。
在那一刻,仿若先前填满在胸腔中隐约作祟的愧疚与歉意,也渐渐变得浅淡。
环抱着女人的双臂收得更紧,叶润绩凑得离她的耳朵更近些,借着喑哑又低沉的嗓音,把最为真切的告白说给她听:“祝兴妍,我也很爱你。”
爱到。
这一辈子,好像已经没有缺憾了。
—
情绪收拾了老长时间。
等回过神来,时间也已经晚了,寥寥几颗星的点缀在漆黑夜幕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祝兴妍也索性在这再住上一夜,打算明早提早出门去医院上班。
他公寓这,日常洗漱换洗用品都还挺齐全的。
内衣裤这些从外头超市买了新的回来,身上的睡衣穿的是他的白衬衫。
淡淡的,清冽的木质香气,与他身上的气息味道如出一辙。
不太好意思的说,晚上两人还是一同洗的澡,就连白衬衫都是叶润绩帮着换上的。
从被热水闷出朦胧雾气的浴室里出来,又由着他替自己把头发吹干,两人这才躺进温热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