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番外(60)

作者:鱼曰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高卫大惊,忙朝拖人的侍卫摇了摇头,跟上郁殊脚步。

可走进苏府大门,郁殊便停了下来,看着已没有火舌的浓烟,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卫上前,声音极轻:“王爷可要前去察看一番?”

“看什么?那番鬼话你也信?”郁殊侧眸睨了他一眼,“她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何曾这般想不开?”

说到此,郁殊的声音僵了一下,良久又开口,嗓音沙哑:“派个仵作过来将尸体验完,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了。”

他转身,便要疾步走出苏府大门。

秋风袭来,卷来阵阵酒气。

郁殊的脚步蓦地顿住,那酒气很是难闻。挥之不去的钻入他的口鼻,冲向他的双眸,直搅的他全身如落入一个装满匕首的箱子,动一下便被刺的血肉模糊。

高卫不解:“王爷……”

只是话未说完,郁殊突然佝偻着腰身干呕起来,呕的撕心裂肺。双眸如充血一般赤红,喉咙里如被刀片划过一般,嘶哑难听。

呕到后来,喉咙一阵腥甜,一缕血线顺着唇角滑落下来。

高卫大惊:“属下去找太医。”

“不用。”郁殊仍弯着腰身,嗓音沙哑不似人声,长久后,他徐徐直起身子,面色仍平静,只有双眼里如蒙着一层血,“本王无事。”

高卫仍满眼忧色。

郁殊却只以死白的食指指尖抹了下唇角的血,看着指尖的血滴,而后走出大门,上了马车。

“王爷去哪儿?”高卫忙问。

郁殊看了眼天色:“城郊那处小院。”

他想,他定要亲自问罪,竟轻易丢了他的令牌。

可当马车停在院落门口时,门却上了锁。

郁殊看着那把锁片刻,跃身过了墙头。

如今已入秋,那棵老槐树的枯叶落了满院,满目萧索,却无人清扫。

他记得那个女子每日晨都要扫院子的。

强推开屋门,里面亦空落落的,桌椅板凳错落有致的放着,锅碗瓢盆上盖了一层干净的素白麻布,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在此过活的迹象。

苏棠不在。

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如同从未有人在此处待过一般。

除了……里屋那张床榻——他曾在此养伤的床榻上,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茶白色的衣裳。

郁殊安静走上前,轻轻抚摸那件衣裳,这是过年时,她送给他的。

连带走都不屑。

静默片刻,郁殊缓缓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门口,蜷缩着身子,手中攥着那件衣裳,一动未动。

傍晚时,她才会回来,到时再追究令牌的事也来得及。

可是到了傍晚、夜幕降临、直至已入夜……

房中仍一片死寂。

连个质询他“为何在这儿”的声音都没有。

天色漆黑,无星无月。

郁殊仍蜷缩在床榻上。

身后一阵细微的动静。

郁殊睫毛轻颤了下。

“王爷,”高卫的声音极轻,小心翼翼,“仵作已经验完了。”

“……”郁殊只余静默。

“尸首已被烧的不成样子,但……是具女尸,约莫双十年华,因被着火的浓烟窒息而亡,”高卫的声音沉沉,“苏府被封,常人难入。京尹府的人说,昨日深夜有人持王爷的令牌前往,连夜撤了封条……”

“苏府从昨夜至大火燃起,只有苏姑娘一人进去过。”

郁殊仍蜷在床榻,背对着外侧,沉默不语。

“王爷之前所说……”高卫梗了下,勉强平静道,“尸首已被拉到城郊的上固林处理了。”

郁殊依旧没动弹,只静静攥着那件茶白衣裳,长久过后方才应了声:“嗯。”

他坐起身,仍拿着那件衣裳,起身朝外走去。

“王爷去哪儿?”高卫忙道。

郁殊只平静道:“回王府。”

马车踏上归程。

却在将要行入城中时,轿帘被人掀开,削铁如泥的袖刀斩断缰绳,夜色里一袭黑影飞身上马,骑着便朝相反方向而去。

马车掀翻,高卫忙乱躲在一旁,神色定定看着一人一马的背影。

那是上固林的方向。

王爷终究还是去了。

上固林,一堆燃烧着的火,一片跪在地上的人。

郁殊站在那堆火前,偶尔夜风将火吹到一旁,方能看见那具已不成样子的尸首。

死在火中,终在火中,而今,也消失在火中。

郁殊不觉朝前走了两步,火偶尔飘向他,灼热又莫名的舒适,诱惑着他不断朝前走。

火舌沾到了他翻飞的衣摆。

“王爷!”身后,一人声音惶恐。

郁殊却如未闻。

“王爷,”高卫惊的变了声,“苏姑娘定也希望您好好活着!”

郁殊脚步顿住。

昨夜,她说“王爷应当多注意一下身子。”

她吻了他。

她还说“王爷不要忘了我啊”。

都是算计好的。

她要他活着记住她。

是报复吧。

可是……

郁殊伸手,轻轻触了触眼下,一片干涸。

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

他为她连哭都哭不出来,算什么报复?

“啪”的一声,火堆里有东西被烧的炸裂开来,迸出点点火星。

郁殊回神,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火;“骗子。”他呢喃低语。

下刻转身便要往回走,眼前却蓦地一黑,人昏死过去。

……

郁殊再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他一言未发,只是去了王府后院苏棠以前常待的屋子。

高卫半步不敢离开的守在后院的房外。

王爷再未出过房门,更多的时候,是蜷缩在那张软榻上,摩挲着那根红玉钗。

他只说过一句话,便是吩咐人将房内那件月白色的云纹裙及发带烧了。

王爷一直很平静,没有情绪的外泄,没有任何异样,平静的诡异。

夜色将至。

张管家将手中酒坛递给高卫,神色迟疑:“这般……可行吗?”

“但愿吧。”高卫接过酒坛,敲了两下房门,依旧没有动静。

他悄然推门而入,桌上仍放着午时送来的膳盒,一动未动:“王爷,您已经两日未曾用膳了。”

无人回应。

床榻上的人,却如有呼吸的尸体,苍白的手,苍白的面颊,一动不动。

高卫将膳盒拿到一旁,将酒坛放在桌上:“王爷,您……若是不愿用膳,便喝点酒。”

哪怕“借酒忘忧”呢。

这一次,郁殊的眸似动了下,朝这边望了一眼。

高卫忙道:“此酒名叫太白醉,是少有的仙酿,一壶便能醉人……”

郁殊逐渐转过头来,微眯的双眸看向那坛酒。

高卫顿了下:“王爷慢用。”

话落,匆忙走了出去,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郁殊面无表情盯了那坛酒良久,缓缓起身,绯衣拂动间,他打赤足下榻,站在桌旁,歪头看了眼那坛酒,良久将酒塞打开,浓郁的酒香袭来,很醉人。

郁殊神色却骤然收紧,肺腑一阵翻涌,那日在苏府那般撕心裂肺的感觉又来了。

他佝偻着身子,用力挤压着心口,嗓子如被刀片一下下的剐着般,用力地干呕着。

酒坛落地,满地的碎片与酒水,满屋飘着酒香。

郁殊肺腑越发难受了,可下刻,干呕未止,他却突然低笑出声,腿脚一软,瘫倒在地上,衣衫沾了酒渍,墨发凌乱摊在四遭。

他仍旧笑着,起初低笑,到后来笑声渐大,脸上却湿成一片,嗓音嘶哑如厉鬼。

原来,他连借酒浇愁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将绝对清醒的、活着记着她。

高卫说,他的过去,没有苏棠。

过去与苏棠,若只能择其一。

过去,又算什么呢?

高卫听着屋内的动静,匆忙打开房门冲了进去,却在看见屋内情形是脚步僵住。

一直很平静的王爷,此刻正瘫软在地上,明明在笑,却如在哭。

眉眼赤红,唇亦被血染得殷红,一身绯衣,映着苍白的面颊,不再像尸体,而像……一只鬼。

一只魅鬼。

……

夜凉如水,漆黑暗沉。

高卫领着身后女子朝后院走去,直到行到房门前,轻叩了两下。

理所应当的没有动静,他轻轻将房门推开,看了眼女子,恭敬躬身后,方才转身离去。

朝堂之上、王府之中,无数事缺不得王爷,可自那日发泄过后,王爷仍旧恢复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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