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抬起头来。”
免费的上门服务,蒋悠不信!
自打她进了秦桑苑,知根知底的仅有白芍一个。一张豹皮毯子作掩护,无人知道她受伤的是左腿,还是双腿。
一群伺机而动的宫女,无缘无故上手按摩,按的还是她“受伤的腿”,这居心相当不正。若非白芍当机立断挡在左边,岂不是要废了她一条腿?
若不好生养着,她这腿会废。
蒋悠记得清清楚楚!
“奴婢早春、早夏、早秋、早冬知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浣衣司正缺人呢。”一句风凉话吓白了脸,尚服局底下的浣衣司乃是宫闱中最累的地方,整日都要清洗宫中的帐布帘子,若是去了那里,她们的手肯定废了。
“夫人饶命!”
捏肩的两个宫女哭得最厉害,眼泪顺着两腮刷刷掉;苗条的那个若有所思,仅是面上挂着委屈;最猖狂的还属捏腿的,正捂着心口装疼,眉头都没皱一下。
蒋悠自知她的脚力,若非左腿不敢过度借力,定能将其踹到池塘里。
贱人,就是矫情。
她终于能够感同身受了!
“浣衣司不喜欢没关系,不是还有掌嘴和杖毙两种选择?”
“先掌嘴再杖毙,你们觉得怎么样?”蒋悠不想见识一丈红的威力,但并不介意了解一下。
“奴婢都是听命行事,还请夫人饶命。”
如她所料不假,早春正是她们当中的小头目,捏腿的早冬则是年轻气盛,信了她的鬼话,被当了枪使。
“是觉得本宫好欺负?”
蒋悠眯着眼,不置可否。
动辄打打杀杀太过残忍,可她又是个小气的人,人若犯她斩草除根,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她肯定说到做到。
“拿把剪子来。”
敢碰她的大长腿?
给姐爬!
☆、乍见欢
白芍递上簧剪,静静候着。
面对这种来自女人的挑衅,蒋悠自然不能认怂,她掂量着手中的剪子,嗤笑一声:“掌掴不太好玩,不如剪下你们手指头喂鱼。”
宫人最是欺软怕硬,她此时若不能强硬起来,怕是日后有苦头吃了。凌厉的气势如泰山压顶,只是演技略显稚嫩。
“奴婢们没有加害夫人。”
早夏和早秋声泪俱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低声发出哀鸣般的哭泣,“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加害夫人,冤枉啊——”
早春梨花带雨地跟着抹泪,早冬低头抖着肩膀。
蒋悠一双明眸平静无波,实则甚至饶有心情的把玩起剪子来。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何况她只是看起来好说话。
哭声愈演愈烈,秦桑苑的管事嬷嬷终于到了。
白芍将事情经过描述一番,嬷嬷不免皱起了眉头,看向四个宫女的眼神充满愕然。
秦桑苑的宫人同皇宫一样,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为贵族们服侍的婢子,生死全在一念之间。居然有人胆敢挑战夫人的威严,这事猛地一听,还有几分不真实。
加害夫人,这妥妥是死刑。
胆子太大了,不像是宫女能干出来的事儿。
嬷嬷稍加踟蹰,一时不忍:“许是夫人多虑了?”
蒋悠一面打量着嬷嬷,一面思索着一个严肃的问题——她们会不会是一伙的?
她刚入秦桑苑不久,不说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同诸位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就惹上了仇敌?
“哦?嬷嬷的意思是,本宫嫉妒她们生得貌美,故意诬陷?”
“奴婢不敢,还请夫人明察。”
“嗤!”蒋悠冷笑一声,由白芍扶着她起身,一把扯松了早冬的发髻,先发制人。
咔嚓两下,剪下一大团头发。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掌掴倒也不必了,剪手指头怪血腥的,本宫倒是喜欢当个托尼老师。”
听不懂什么是托尼老师也没关系,她势必让动手的四位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总监待遇。
嬷嬷张了张嘴,又想起陛下的嘱咐,只要夫人做得不太过分,什么都听她的。只是剪个头发而已,还没有闹出人命,这......属实算不得过分。
宫卫来的正是时候,蒋悠刚刚忙完狗啃式的新潮发型,正抱着肩膀欣赏她的杰作。
“将她们带走,查个水落石出。”
宫卫领命的一瞬间,怔在原地。
他名叫洪锁,曾经是南越皇室的卫戍军,护送南越公主一路进了西京皇宫,而后被编进擎朝羽林军,驻守在秦桑苑。
听闻昭夫人逝世,大悲三日,前些日子才从悲痛中缓解。
可是,眼前的宁夫人,同他们南越公主生得一模一样!
“公、公主!”他喃喃道。
蒋悠眉梢轻轻一抬,带着疑问:“什么公主?”
洪锁低眉颔首,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亵渎了贵人。他扭身看了看已经哭不动的四名宫女,掷地有声:“夫人放心,卑职定会彻查到底。”
“她应该是听了某一位的命令。”
白芍伸手指向早春,也就是身材较为苗条的那一位领头羊。这事儿才是个开头,不可能有那么简单。
就算夫人心软,也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初住秦桑苑,就处置了四个宫女,蒋悠也算是高高竖起了威风,不管她们后头有没有主子,自己总要能立得住。
吃亏?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亏。
洪锁得令押走四个人,在消失前回头望了望,满心疑惑得不到解答。
说不像,但又太像!
蒋悠拢了拢手心的鱼食,由着白芍推她离池塘近些,突然间抬头问道:“陛下可有儿女?”
白芍摇头:“尚无。”
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待管事嬷嬷离开后,将手中的鱼食一拥散尽。
低头看着争抢鱼食的红鲤,认真数起了数。这么多条鱼,她就是偷吃一两条,太后也发现不了呀!
“一、二、三......三十三!”
她兴冲冲地抬头,发现陛下居然站在轮椅旁,突然做贼心虚起来,“陛下怎么来了?”
那张俊脸依旧人神共弃,蒋悠以为自己不会记得顾怀愚的样貌,谁料一眼就认出来了。或许没有人比他更爱穿黑袍,也或许没有人比他长得俊吧。
“过来瞧瞧。”顾怀愚给她个面子,应了一句。
不等她再说什么,顺着陛下的手指看向一旁,她才方觉还有一位陌生男子。
“这位是宁夫人。”
“这位是郎内史,郎壬。”
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蒋悠憋笑半天,忍不住道:“好名字。”
兄弟玩游戏吗,狼人杀的那种?
顾怀愚没听出来笑点,先问起她的腿伤。
“回陛下的话,妾好得差不多了。”蒋悠一手搭上他的胳膊,两只脚轻轻点地,右脚稍微用力一些,已经能正常站立。
至于走路、跑步,她打算痊愈后再练习。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顾怀愚不放心她逞能,又让人坐回了轮椅。他推着走上两圈,解释道:“朕带郎内史来看这轮椅,他父亲早年征战沙场伤了一条腿,行动不便。“
“叨扰夫人了。“郎壬拱手示意。
蒋悠淡淡勾了勾唇角,心道原来如此。她忽闪着大眼睛,给他们介绍起轮椅的结构和用途。
“妾也是伤了腿之后才琢磨出来的,只是多加四个轮子和脚踏板,来替代行走。”
“像这一种是比较简便的,也有能装手摇和手刹装置的,可惜妾研究不出来。”
看着他们眼里的惊艳,蒋悠掩口而笑。
她这轮椅不错吧!
想要?得加钱!
顾怀愚推着她走上两圈,很难将图纸同实物结合起来,毕竟那麻纸的线条歪歪扭扭,能看懂算是玉成先生厉害。
不过这轮椅的确是个好东西,泱泱擎朝,连绵战火不断,有不少将士饱受残肢之苦,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他往日里想不到这些,今日问起郎庶长时,突然想起先生的来信,他说按照宁夫人的图纸做了一辆轮椅出来,方便肢体残缺之人行动。
不仅他感到新奇,郎壬也一样。
“夫人聪慧,此乃神物。”郎壬表示,使劲夸,错不了。
顾怀愚上下打量:“的确不错。”
“陛下过奖。”
蒋悠不好意思地看向白芍,这两个人有完没完,想试试就直说,干嘛一直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