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吗?你留下,我出去。”
傅知雪看着江寰走到玄关,停住。
“厨房微波炉里,一直热着牛奶。”
江寰自嘲:“算了,我看你也不需要,扔了吧。”
门咔嚓一声,带走最后一丝人气。
屋外寒风没多久就吹透了单薄的外套,刀子一样刮在裸露的皮肤上。江寰全身烫得要命,心里一团炽烈又暴怒的火越吹越旺,以至燎原。
这样不行。
江寰手指神经质地发着抖,拨通许久未联系的电话:
“何姨。”
“我这边可能出了点问题,你现在方便吗?”
砰!
砰!砰!
枪声在空旷的射击场上一下接一下,激起一片尘埃。
角落里旁观的何一鸿瑟瑟发抖,他刚试了几枪,很快便被枪支的后坐力推得肩膀差点脱臼。而眼前的男人打完一轮后,只是甩甩肩膀,利落地换了新弹夹。
“江爸爸,”何一鸿觑着脸色:“我说差不多行了吧,人靶子也不容易,都快让你打成渔网,也给人个安度晚年的机会?”
江寰晲他一眼,熬了一整宿的眼睛只少许血丝,眼神如雪亮刀锋,直直闪到人心里去。
何一鸿一个激灵:“您随意。”
昨日凌晨,母亲大人的夺命连环call远渡重洋而来,惊醒何一鸿接受前女友跪着求复合的美梦,愣是从他把被窝里生生拔起来,到零下七度的寒夜中接江寰。
等到江宅门口,打开车门就看到老友兼老板全身笼罩黑色雾气,送过来的那一眼好像似沉郁的铁块,生生把他吓醒了。
在之后,他们就到了这里。
弹壳噼里啪啦砸了一地,钢铁相击清脆又冷的声音,炸开在何一鸿的耳膜。
何一鸿不解道:“你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去告白?”
江寰沉默着重新换了一个弹夹,手法狠戾。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更不敢说出口。
无数次小心的试探,无数次强行压抑的冲动,都是为了靠近他,占有他。但即使这么小心,可好像还是搞砸了。
指针指向7。
江寰摘下护目镜与手套,匆匆离去。
“等等,江寰,”刚端回两杯红茶的何一鸿大喊:“江爸爸!你这又干什么?我妈马上就出发,给您倒杯茶再等一下?”
江寰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向何姨赔罪。”
何一鸿:“这又是怎么了?”
“我再不走,怕把人气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寰因为太会装,所以翻车了哈哈哈哈
☆、暗恋(下)
傅知雪确实哭了,被洋葱辣哭的。
半开放厨房里溢出稻米与油的香气,炒锅花椒噼里啪啦,今早空运的松阪牛排滋滋作响。他手起刀落,终于成功将浅紫洋葱一分为四。
今早,傅知雪早早起床,将沾满零食碎屑的地毯收起,放到洗衣房中等待家政来取干洗。纱帘过滤的温暖阳光下,又往芬里厄的狗盆里装满干粮,满是齿痕的玩具骨头也放到狗盆旁。
随后,跑到厨房一阵折腾,终于将五菜一汤端到餐桌旁,审视许久,自觉色香味三昧,起码色、香两项是及格了。
最后,在筷箸旁,郑重地放下一封道歉信。
虽然不能做到当面致歉,但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过去。
做完这一切,提着行李箱,傅知雪到得玄关。
指纹解锁失败。
傅知雪:?
他不信邪,又来了一次。
指纹解锁失败。
傅知雪:!
江寰这个老混蛋!取消了自己的指纹!
正当他尝试暴力破门又徒劳地摁住指纹后,门由内向外打开。
江寰站在门口与他面面相觑。
两相无言。
江寰身体稍稍前倾,视线在对方手边的行李箱上略过,问:“你做的饭?”
傅知雪:……
傅知雪旋风一样冲回去。
等江寰进门后,只能看到垃圾桶内一片碎屑。傅知雪挡在餐桌前,欲言又止。
江寰自顾自地到厨房填了两碗饭,两人又像平常的清晨那样,肩挨着肩吃饭。
蝴蝶兰花瓣上积攒着一滴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江寰夹一筷可乐鸡翅,停顿一下,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傅知雪仔细观察着他面部的表情走向,也夹了一筷。
然后菜着脸小口吐到纸巾里。
“别吃了。”傅知雪抓住江寰正要试毒的手。
然后触电般地收了回去。
“都倒了吧,小心中毒。”傅知雪无奈道,起身端盘子要扔。
江寰:“这还是你头一次给我除了沙拉之外的饭菜。”
“那你该庆幸我以前没这么心血来潮。”
江寰开口挽留:“放这吧,我再做一道。”
傅知雪:“不行,我不想你进医院。”
他的本意是道歉,并非上刑,让江寰吃完这么一大桌黑暗料理,他摸着良心做不到。
江寰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知雪将饭菜倒进垃圾桶的行为,面露遗憾。
所幸一道鸡蛋羹做的还可以,澄黄的蛋羹被傅知雪奢侈地挖了一大勺松茸,两人分着吃光了。
吃饱喝足好谈事。傅知雪观察着江寰眼角眉梢露出的不易察觉的愉悦,斟字酌句道:“江寰,昨晚对你发火,我很抱歉。”
江寰:“我——”
“但我说的话依然有效,我会尽力磨平芬里厄投资傅氏的亏损,并补偿傅氏未来五年内利润的10%。”
没法妥协的。
傅知雪一直是个果断且善于切割感情的人。一旦作出决定,那就意味着无法逆转。
江寰以前庆幸与所爱之人从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让他免于陷入诸多桃花债中,此刻刀子割在自己身上,太疼了。
指节用力至发白,他勉力保持着清醒,问:“为什么?”
傅知雪歉意地看着他,掩住了这歉意下更深的更酸楚的感情:“对不起,是我的私人原因。”
因为我好像喜欢你。
但你却永远那么游刃有余。
“小雪大宝贝啊——”傅洛洛抱住傅知雪,这几天他弟弟搬回家,探望爷爷的时间一下富裕起来,不过无人时,常常神情郁郁。作为姐姐,自然要义不容辞为家人排忧。
比如给他找点事做。
傅知雪心底一咯噔,一听这架势准没好事。
果然——
“过两天陪你青莱姐姐去吃个饭呗?就在市南咖啡厅。”
傅知雪:“不去,没空。”
徐青莱——傅洛洛闺中密友,常年奔走在相亲途中或相亲现场的女人,尽管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婚族,但奈何长辈摁头,只能走走面子工程。
傅知雪就是那块面子。
早在他刚成年时,便被徐青莱预定为相亲专用挡箭牌最大作用是在相亲对象前扮演痴情卑微小奶狗。端茶倒水是基本操作,力求反衬出徐氏千金的作来,以达到吓退对方的目的。
看在巨额红包的份上,傅知雪忍了。
但现在,他成为了傅总,钱有脸面重要吗?
傅洛洛比了个手势:“出场费,这个。”
傅知雪忍辱负重:“成交。”
另一边,江寰面无表情,酒吧吧台妖魔化的打光无损他远远高于平均值的英俊,冷冷道:“没空。”
白炽灯线流窜在天花板上,自黑暗延伸至光明吧台处,酒吧内光影缭乱,纸醉金迷倒映在台上男人漫不经心的瞳孔里,与周遭格格不入。
吧内大半客人窃窃私语左顾右盼,视线交汇在台上买醉的男人。
一身看不出牌子的休闲服,手腕上Richard Miller手表低调地随动作若隐若现,修长而有力的双腿安置在高脚椅下。
很性感,这种不刻意睥睨而低调的姿态。
起码何一鸿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肉疼地扔给他前女友送给自己的素银戒指,示意他戴到左手食指。
江寰回了个“你想死吗”的眼神。
“江老板,”何一鸿无奈道:“您要是不想第九九八十一个女或男人来搭讪,麻烦您屈尊戴上,给我留点信心和少点麻烦,成不?”
江寰毫不留情地把戒指扔到威士忌里,叮铃一响。
何一鸿瞪大眼睛:“江寰我艹——”看到对方黑黢黢照不进一丝光的眼珠,可耻地怂了。
“我说,知雪真搬出去了?”
江寰闷头喝酒,喉结滚动下半杯烈酒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