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一个姿势坐太久了,一站起来腿就发麻,软绵绵的提不上劲儿。
她把重心放在另一条腿,曲起发麻的那条腿活动了一下。
裴越泽问她:“你怎么了?”
陆梦溪说:“……腿麻了。
见他朝这儿走了两步,陆梦溪连忙说:“不用过来,我已经好了。”
她拖着半麻的腿,肩膀一高一低,挪步到房顶边缘,扶着来时的□□,慢慢下到了地面。
……好在就一层高。
临睡前找药吃,想到晚上喝了酒,药酒不能同服,就把药搁到了一边。
医生跟她说过,这个药虽然效果很好,但可能会影响记忆。
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虽然有时候会听周围人提起一些明明发生过、却全然陌生的事,但她都默认那是时隔久远的自然遗忘。
她对裴越泽最初的记忆停留在览江州,她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撞翻了他一箱红酒。
再往前的记忆就没有这个人的影子了。
七年前,她应该还在读高一。
她用力去回想,脑中始终一片空白。只记得那一年父亲病故后母亲就改嫁到了易家。她出了车祸,休学出国治疗。
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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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再看到裴越泽,陆梦溪决定当昨晚无事发生,就假装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我同事说的没错,赵校长家的酒后劲挺大,我到现在头还是晕的,都忘了昨天怎么回来的了。”
裴越泽:“……”
你昨晚坐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明明挺清醒的啊!
“你都忘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裴越泽语声温柔,“昨天你说你爱我,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陆梦溪说:“我不信,我怎么可能会那么说……”
“谁知道。万一你酒后吐真言呢。”
直到桑桑挎着小竹篮来找陆梦溪出门,陆梦溪还在想——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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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一片竹林,陆梦溪打算和桑桑一起去挖竹笋,中午回来做油焖笋吃。
陆梦溪在林子里绕了一圈,根本找不到竹笋在哪儿。
桑桑便将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她,“陆姐姐,像这种竹子附近有裂缝的,下面肯定有竹笋。”
陆梦溪尝试找了一处,果真挖出了竹笋,顿时信心激增。
两人挖了一篮子的笋,一起拎着,顺着山间歪七扭八的小路往回走。
经过一条小溪时,桑桑忽然指着前方不远处问:“那是什么?”
陆梦溪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一眼看见了两个圆滚滚的反光板。边上有个穿休闲装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抱着胸,也不帮忙,就站在一旁看别人忙前忙后地搭设备。
是席礼。
陆梦溪跟桑桑解释:“那个是拍电影用的设备,这些人是来这边取景的剧组,我们换一条路走吧,别打扰他们拍戏。”
桑桑乖乖地“哦”了声,转身折回去,刚走两步,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回头张望了一眼。
“陆老师!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在看我们!”桑桑一边说一边摇了摇陆梦溪手里的竹篮。
陆梦溪下意识地回首望去。
席礼眯起眼,眉宇轻皱。
他在人群中确实很耀眼,那里那么多人,匆匆扫过去,第一眼注目的就是他,别人仿佛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板。
裴一萱那样的天之骄女大概就是看中了他这张脸吧。
陆梦溪默默叹了口气,评论道:“桑桑,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有的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人品不行,是个渣男。”
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桑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时不时回头瞟一眼,没怎么留意脚下,不经意间踩到了一枚碎石子,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摔。
陆梦溪连忙伸手扶她,竹篮斜翻,掉了好几个竹笋出来。等桑桑站稳了,陆梦溪才将掉出来的竹笋一个个捡起来。
其中一枚竹笋已顺着倾斜的坡度骨碌碌滚落下去,刚好停在了剧组众人面前。
唯一闲着没事做的席礼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单手将竹笋捡起来,朝不远处的两人晃了晃,示意她们来拿。
陆梦溪半蹲下来跟桑桑说:“你去找那个渣男……呃,找那个哥哥拿竹笋,记得说谢谢。”
桑桑看到陌生人不太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说:“你去嘛……”
陆梦溪心说我就是不想去才让你去的啊。
席礼见她们俩还在原地磨磨蹭蹭,干脆走了过来,俯身将竹笋放到地上的篮子里,半句话都懒得说,转身就走。
桑桑想起陆梦溪刚刚的话,大声道:“谢谢渣男哥哥!”
陆梦溪抖了一下。
席礼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陆梦溪,“你教的?”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却出奇地肯定。
“听说山上的小学来了一批支教老师,你就是其中之一吧?”席礼看了眼半大的桑桑,“你就是这么教祖国的花朵的?”
陆梦溪好声好气地跟桑桑说:“不可以当着哥哥的面说哥哥是渣男哦,虽然哥哥确实渣,但他渣而不自知,听见了会生气的。”
桑桑懵懵懂懂地点头。
再看看脸色微沉的席礼,陆梦溪心里舒服了,提着小竹篮和桑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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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桑桑找来一把锋利的刀,用来划开笋皮。
陆梦溪怕她伤到手,就把刀接过来用。
舞团来支教的同事在当地村民家中借宿是完全无偿的,所以她一直尽她所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儿,就当抵付了借住的费用。
桑桑说笋要先焯水,这样能去掉涩味,再放到凉水里浸一会儿,这样笋吃起来就是脆脆的。
陆梦溪将笋剥开洗净,依言照做。
刚把凉水里的笋捞起来切成一条条小段,裴越泽就过来了,跟陆梦溪说了声:“你要的多媒体和书籍明天就能到位。”
陆梦溪道:“谢谢。”
“谢什么。”裴越泽强调,“我们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钱不够我来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陆梦溪嫌他聒噪,给他递了一瓶油,指了下旁边的大锅,使唤道:“去放油,油热了下两片姜爆香。”
裴越泽很听话地往锅里添油,热油嘶嘶地响,油烟直往他面前扑,呛得他连连咳嗽。
陆梦溪忽然意识到这位大少爷可能从来没有下过厨,留神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问:“你行不行啊?”
裴越泽的神色端正而严谨,“男人不能说不行。”
陆梦溪:“……”
第28章 护短
结婚前的陆梦溪从来没有想象过, 那个温文尔雅地出现在各式高端宴会和深度采访上的裴氏太子爷,会在婚后某一天向她告白,还变得又皮又黏人。
离婚他又不同意, 先这么将就着过吧……
陆梦溪从裴越泽手里接过大铁勺,把鲜嫩嫩的笋倒下去翻炒。等笋条变了色, 就把酱汁加进去,添水盖锅盖,慢慢闷煮。
她独居将近一年了, 没有亲人照顾,也没有室友陪伴。最开始也曾餐餐外卖,后来实在吃腻了,就开始自己学着做饭了。但水平一般, 只会一些家常菜色, 远远比不上外面那些高星厨师。
所以裴越泽说“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油焖笋”的时候,陆梦溪一度觉得他为了违心地赞美她, 不惜抛弃原则。
后来她自己也尝了一下, 确实还不错。多半是沾了食材的光, 都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新笋,鲜鲜脆脆,是这个季节里自然最美好的馈赠, 怎么做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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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媒体设备准时到位,一个班配了一套。
正好徐宁宁的U盘里有江州市的宣传片,就拷进去给两个班的孩子播放。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投影机和幕布,都很新奇, 坐得笔直,安静而乖巧地望着幕布上纷繁变幻的画面。
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帧帧地闪现,从白昼到黑夜, 车潮涌动,灯火璀璨,繁华的都市对这群从没走出这座山的孩子们来说,比多媒体设备还要新奇。
徐宁宁像个润物细无声的老师,循循善诱道:“其实山下的世界非常丰富,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学习,将来下山读个好中学,考个好大学,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立马就有小朋友举手问:“徐老师,江州有好大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