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的礼物是一幅装好画框的植物大战僵尸画作。画面像游戏一样的布局,左侧是各种或投掷或发射着炮弹的植物,右边是僵尸大军,只不过有几个画得更细致用心的僵尸旁边有让姐姐帮忙写上去的注释:头戴安全锥是“丁姨安全帽僵尸”;穿着裙子,脚下画了两个风火轮的是“姐姐轮滑僵尸”;拿着大棒子的大火柴人和坐在他肩头的小火柴人分别被标注为“爸爸巨人僵尸”和“小鬼阳阳僵尸”;妈妈的最酷,也是阳阳画得最拿手的,注释是“妈妈号沙漠破坏者”,画面右下角歪七扭八地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显然是现学现卖,照着写上去的。
最后一份礼物来自丫丫,是一本订制印刷的图册。图册从前往后是丫丫从小到大与她的合照,还有丫丫小时候,她和丁姐带着她出去旅游时的合影。梁宇琛的也有,很少,除了一张他们当年拍的婚纱照,剩下几张基本上都是丫丫过生日时,他们三个人的合照,再后面的照片里又多了阳阳。
图册设计得很用心,几乎每页都有一段不长的文字,记录照片背后的故事或心情,或温馨甜蜜,或可爱搞笑。
图册最后的两三页,是她和梁宇琛的合照,全部来自游乐场那晚的偷拍。除了那张她见过的接吻照占据了整整一页,其他两页的照片显然也都是经过精心筛选,每一张照片上的梁宇琛都在看她,笑或不笑。
那两页只写了一句话:梁同学,你的脖子不累吗?
照片里,梁宇琛看她的目光的确温柔,有了这些照片的映衬,那张接吻照也不再像一个不太真实的画面,而是一个与己有关的故事,只是,没有应该有的甜蜜,却是些许的感慨,甚至感伤。
合上图册,肖依伊起身穿上那件驼色开衫试了试,去厨房向丁姐道谢,聊了几句,抱着生日礼物上楼回了卧室。
将礼物放在桌上,去衣帽间拿了睡衣,才要进浴室洗澡,忽然瞥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小首饰盒。
应该是梁宇琛放的,大概就是丫丫说的,在他房间看到的那个首饰盒?肖依伊走到床头,肯定不会是戒指,没有人求婚会这么随便地往床头一放,但若是生日礼物,怎么单独放在这儿?
她拿起盒子,有些疑惑地打开,不是戒指,而是一只耳环。
是她丢掉的那只,多年前她为了陪他参加宴请买的,只戴了那一晚,回来就不见了。他是说过帮她去车里找找,至于找没找到,后来就没提了,她也没再问过。
她不知道梁宇琛什么时候找到的这只耳环,怎么到现在才给她,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盒子里,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肖依伊又靠在床上翻了一遍丫丫送她的图册,原来,她和梁宇琛真的没有多少合照。那张婚纱照大概是两人曾经有过最亲密的瞬间了,他们面对面贴得很近,她低垂着眸子,他闭着眼吻她的额头。那是一张在摄影师百般要求诱导下的摆拍,当时看到成片觉得还好,挺自然的,现在再看,真的好假。
相比来说,有丫丫那几张就自然太多了,只是十来年的时间,两人竟然就只留下了这一点点痕迹,所以看到最后那两页,才会觉得有些突兀的惆怅。
肖依伊合上图册,随手放的床头柜上,看到旁边的手机,才忽然想起梁宇琛说到家给他发信息的事。
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睡了,不过她还是给梁宇琛发了一条短信:“到家半天了,忘了给你发信息,礼物看到了,谢谢。”
他直接给她回了电话。
“要睡了?”梁宇琛问。
“嗯,刚洗完澡,在床上躺着呢。”
“没尝尝我的手艺?”
“尝了,对一般霸总来说够用了,不过对一个搞餐饮的霸总来说,就还有进步的空间吧。”肖依伊浅笑着调侃,想要以此化解心中的怅然。
梁宇琛笑了笑:“我放在你床头柜上的耳环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还想问你呢,在哪儿找到的?”
“前几年换车的时候,卖旧车之前在车缝里找到的,当时想找时间给你,结果一放就忘了,前两天找东西又看到,就给你带过去了。”
“哦……不过这么多年,我另外那只好像都找不着了。”
“没关系,应该还能配到,你那个耳环是从哪家店买的?回头我去问问,不管多少年,店里卖过的款式,应该都还能找到。”
“不用麻烦了,本来也不是能日常戴的款式,就是配齐了,我也没什么机会戴。”
“不麻烦,收藏也好。”
“也没什么可收藏的。”
气氛有瞬间的沉默,察觉到对方细微的情绪变化,梁宇琛没再说下去,想要换个话题,却被肖依伊抢了先。
“我爸他们定了去海南,我决定带阳阳跟他们一起去。”
“什么时候?”
“这周五的飞机。”
“这么急?”
“还好吧。”
梁宇琛沉默了几秒钟,问说:“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肖依伊想了想:“年后吧,我打算跟单位请一个长假。”
第四十章 往昔
肖依伊提醒他婚姻到期的时候,梁宇琛才刚刚吃完早饭,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忽然听到,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哦,好……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儿吧,抽空去趟民政局。”这是他反应过来之后,唯一能给的回应,毕竟在此之前,他拒绝了她的示好。
“你要不着急的话,最好等年后,最近我真的有些分不开身,之前那几家要求停业整顿的事儿还没处理好,媒体那边又上了几篇负面报道,还有宇琨那事儿……”梁宇琛顿了顿,停业整顿的事儿确实还没处理好,媒体那边也的确有几篇负面报道,还有宇琨闯出来的乱子,不过,也没有忙到连去趟民政局的时间都没有。
他喝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失态,恢复平静之后,才说出早有准备的话:“两边父母那儿,等事情办完再告诉他们,到时候就跟他们说是我出轨喜欢别人了,这个理由最简单直接,也最充分……”
对于自己该有一个怎样的妻子,怎样的婚姻,梁宇琛曾经只有一个基本的概念,后来这个概念有了具象的人,应该就是肖依伊这样的,门当户对,相似的成长背景和生活习惯,经济独立不粘人,单纯善良不骄纵,比他还要疼爱他的女儿,在事业上的无欲无求,刚好可以让他安心去实现自己的野心,简直完美契合了他对妻子和婚姻的全部需求。
婚后,他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因为父亲身体原因,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时间从基层做起,才毕业不久的他就坐到了很高的位置。那时候他发现公司的经营、人事和账务其实都很混乱,完全是靠房地产上的获利来掩盖餐饮经营上的乏力,因为父亲在某些方面的固执,业务拓展也陷入瓶颈。他踌躇满志、大刀阔斧,又小心翼翼、敬终慎始,那两年他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成功过也失败过,得过意也吃过亏,他催着自己迅速成熟强大,逼着自己在生意场上练就一副钢筋铁骨。
他留给家庭的时间不多,但也会趁着仅有的那么一点儿时间尝试着和肖依伊增进感情。她那时有些孤僻,不是很好亲近,待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相处才变得舒服起来,两人的默契和感情是在朝夕相处中,一点点滋长蕴蓄的。
因为应酬,他时常晚归,大多时候保姆和孩子都睡下了,如果那时候肖依伊还没睡,两人多会坐在一起待一会儿,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聊天儿,又或者靠在阳台的藤椅上,各自端一杯红酒,或者仅仅白水。
她给他讲自己小时候吃过他家最早那家老餐馆儿的包子,甚至记得猪肉大葱包一块五一屉,酱肉包两块钱一屉。
“我那会儿一天就一块早饭钱,学校门口那个小早点摊儿,馄饨是五毛钱一碗,但包子不在他家买,会去旁边一个推着自行车出来卖包子的人那儿买。那人自行车后面绑着一个大笸箩,只卖包子,包子不大,但一毛钱一个,一会儿就卖完,我每次都在那儿买五个小包子,然后去旁边那家店买碗馄饨一起吃……就你家那个两块钱一屉的酱肉包,对我来说算是高消费了。”
他笑说:“可惜那时候我们不认识,不然我就请你吃,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