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星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到底是仞赤宗宗主的女儿,再怎么傻白甜,耳濡目染,也有一定的政/治素养。
此时将谢知是的身份在脑海中想了一想,神色便有些凝重。
她拉着辜晓梵回了她的洞府,确保了不会有人听见之后,才问辜晓梵:“我爹知道这件事吗?”
虽然大魔王变化身份来仞赤宗只是为了谈个恋爱,但是别人会信吗?在宗主的眼里,这件事可能就是“魔头潜入仞赤宗意图不轨”,产生的影响要大得多。
她这么一说,辜晓梵的脸色也变了。
辜晓梵下意识地迷茫:“我不知道......怎么办?”
涟星灵光了那么一下,提出困境之后,就又充分发挥了傻白甜本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两人面对面而坐,一起唉声叹气。
叹了一会儿气,辜晓梵觉得这也太浪费时间了,不是个事儿。她试探性提出想法:“不如我先问问大魔王?”
涟星完全不觉得这种事情让犯罪嫌疑人知道有什么问题,看见难题交出去了,就等于被解决了,当即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她既然没意见,辜晓梵又对自己男朋友抱有信心,一只纸鹤便在三人分开还没多久,就扑棱棱拍着翅膀飞向了谢知非的洞府。
两人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纸鹤飞出去,又望眼欲穿地盼着它回来。
谢知非好歹没有辜负辜晓梵的担忧之情,纸鹤回得很快。
开篇简明扼要:“放心,他是知道的。”
但谢知非不知道涟星也在。也不知道是他忽然想腻歪一下还是怎么着,公放的纸鹤里,在讲完了正事之后,谢知非的声音忽然变得像融化的糖浆。
“我刚分开,便开始想你,怎么办?”
他故作正经地等着辜晓梵给他出主意。
但是辜晓梵能出什么主意?她在涟星“原来你们是这样甜蜜的道侣”的眼神中,再次脸红了。
涟星谈了十几年恋爱,早就驾轻就熟,这种事情上比辜晓梵一个新手要坦然得多。
既然正事已经被解决了,刚才辜晓梵又语焉不详,此时有了闲空,涟星自然是催着她将恋爱细节讲清楚。
两人都陷在柔软的椅子里,辜晓梵脸烧了一会,也就镇定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分享给闺蜜。
涟星非常配合地烘托气氛,偶尔点评,让辜晓梵谈性渐浓,最后,当她已经讲完了所有事情之后,她没忍住,问涟星。
“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好吗?”
涟星懵懂地点点头。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就是那种最纯净的婴儿一样的眼神。明明和谢知非南辕北辙,辜晓梵看着涟星的眼睛,却想起了谢知非。
她脑子一热,拿出纸鹤,一边给谢知非留言,一边缓缓地对涟星讲起了她的假设。
“假设现在,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她的资质也很好,和某个男修是天作之合。你窥见了天命,知道她很快会死。”
“机缘巧合,你变成了她,继承了她的样貌、资质和与那男修的缘分。”
这里被涟星打断了一下。“夺舍?”她问。
这和夺舍,确实并无区别。即使辜晓梵知道这里是一本小说,在小说里呆了这么久,她早就将这些人都当作活生生的人了。既然谢知非是真的,涟星是真的,那么原本的辜晓梵,为何又不是活生生的呢?
尽管她似乎注定要死,但她确确实实,是在她还未死之前,夺了她的身体。这就是夺舍。
辜晓梵无可辩驳,点头应是。
涟星倒抽一口气,看着辜晓梵的目光惊疑不定。
辜晓梵当即心脏一缩,几乎要以为涟星知道了这个假设属于“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还好她确实是个傻白甜,表达了对夺舍的震惊之后,她就兴致勃勃地催促辜晓梵:“然后呢?然后呢?”
辜晓梵定了定神,继续讲她的然后。
“变成她以后,很快就到了原主的死劫,但是不知为何,命运发生了改变,你没有死,甚至日久天长,还和这个男修互许终生了。”
她看着涟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又想得到什么答案。
涟星也看着她。
两人对望了一会,涟星傻乎乎地:“没了啊?”
辜晓梵:“......没了。”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自己刚才营造的悲壮气氛忽然消失了。
涟星这个傻白甜好像真的一点都没联想到她身上,煞有介事地开始分析:
“首先,被夺舍的那个女孩子肯定很可怜啦。虽然说是她很快会死,但既然命运会发生改变,谁又知道改变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呢?就算她仍旧是预定的死期,早亡也不是她被抹除存在的理由啊。”
“后来夺舍的那个女孩子......”她沉吟了一会,“如果说是机缘巧合,那也怪不得她。只是既然占了别人身子,那必然要负担起因果。她欠原主的,天道会算清楚的。她后来产生的那些感情羁绊,倒是还好,人与人之间感情的产生,应当都是灵魂层面的交流吧。”
不愧是涟星。一通话说到最后,谁都没怪。这也确实符合她的性子,对谁都温柔。
可谢知非不是这种性格,她本人也不是。
辜晓梵一边想着她与原主之间的因果,一边抬起手,放飞了那只纸鹤。
——总要和谢知非说清楚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宜早不宜迟,干脆就趁现在呗。
这次谢知非的纸鹤许久没有飞回来。
涟星吃完了瓜,和姐妹交流完了感情,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了。她也在秘境中待了许久,还要去找她师兄呢。
她一走,这洞府之中便骤然冷清下来,几乎让辜晓梵有些不习惯。
她又将谢知非刚才发的纸鹤拿出来听了一遍,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她方才没回复他,所以他生气了?
不然这么久的功夫,应当足够他听完并回复了才对。
好愁啊,先吃个水果降降火吧。
水果吃到一半,那熟悉的纸鹤总算是扑棱棱飞了进来。
辜晓梵水果也不要了,伸手便去点那只纸鹤。纸鹤里传出来的,却并不是谢知非对她“假设”的评价。
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开门。”
辜晓梵听了两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压抑着内心纷乱的思绪,打开了自己洞府的禁制。
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卷着浩大的夕阳,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是她熟悉的、属于谢知非的脸。
辜晓梵下意识地:“用这张脸,你不怕被邻居在门口发现吗?”
谢知非毫不在意:“那就告诉他们,谢知是被谢知非横刀夺爱了。”
好家伙,他还在暗戳戳地记“谢知是”的仇呢。
这种可爱的反应让辜晓梵笑了起来。
两人坐下,灯火璀璨,忽而给了辜晓梵错觉,仿佛他们仍在魔界的那间书房里。
大魔王以他处理公务般的态度直指问题核心:“你是说,你是夺舍之人?”
辜晓梵知道他肯定能猜出来,但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干脆。她点了点头,头低下,打定主意不再抬起来了。
“在秘境之中,我说了你是我的药之后,你一直不高兴也是因为这个?”
辜晓梵不得不又抬起头,鹌鹑一样点了点脑袋。
她点完了头就迅速把脑袋低了下去,因此看不见谢知非的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古怪。
“你为什么能确信你就是夺舍的呢?”
这还需要走程序吗?她一个三次元的现实人穿进二次元的小说里这种事情又不能讲,用本土语言来说,不就是夺舍?
辜晓梵心里逼逼赖赖重拳出击,说话声如蚊呐唯唯诺诺。
“因为,我很确定有属于原来的我的记忆啊。”她简化了一下表达,小声向谢知非抗议,“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还没有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那我不是夺舍,是什么呢?”
“你的那些数学、物理,也是你原来的记忆?”
辜晓梵继续做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
“能有这种成体系的知识作为证明,说你臆想倒真站不住脚了。”谢知非语气和缓,即使在讨论这种惊天大事,也带着一种说“因为你快要上火了所以不能再吃瓜子了”的淡然与沉稳。
他轻描淡写地推导出辜晓梵试图隐瞒的事实:“你原来的记忆,属于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