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出些不对,却很快收敛,只有轻轻的笑声响在他耳畔:“哥哥好客气,搞得我还以为是要咬一口。”
迟璟呼吸一滞,顾不上那话中潜藏的意思,近乎凶狠的将少年箍在怀里。
手下的触感温热,随着呼吸有节律的起伏着,带着勃勃的生机与活气,被抱住的人似乎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肌肉有一瞬的紧绷,却又很快放松下来,几乎全无戒备的与他紧紧相贴。
心跳的波动隔着胸廓与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迟璟的下巴抵在闻予肩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却在感受到那一瞬紧绷后下意识放得很轻。
那在他脑子里撕扯不断的声音偃旗息鼓,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他还能再见一次闻予,再这样抱住他,他的少年如此鲜活,而不是一句冷冰冰的讣告。
那是他此生最无望的梦魇,他就那样麻木的听着,他深爱的少年葬于星海,尸骨无存。
当时的迟璟几乎平静的听完闻予的死讯。
葬礼在首都星举办,那天天气很糟糕下着细密的小雨,来客很多。
这几年闻家和破晓军团衰落许多,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更何况只说联邦将星“景予”竟然是“闻予”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景笙为景辞撑着一把黑伞,看不清表情,直到入场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喧哗,过一会,有人站到了他身边。
“是小迟啊。”景辞说。
迟璟“嗯”了一声,三人都没再说什么,似乎就这样默认了他这样一个没有交集的外人站在家属身边。
他站到最后,雨下的很大。
坟墓里没有他深爱的少年。
生同衾、死同穴,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
后来联邦说迟璟怕是疯了,他不要命的。
“诶诶,花,花!”闻予左边小臂艰难的伸直,顾不得身后涌起的阵阵欢呼声,抓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玫瑰,生怕突然激动不管不顾的小男朋友直接糟蹋了他这厚着脸皮弄来的同款小浪漫,右手不自觉的落在这人背后,很轻的力道,轻轻搭着。
像是安抚。
闻予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被抱着,右手轻轻抚着迟璟的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名觉得迟璟此时很需要这个短暂的怀抱。
良久,颈窝忽然传来一点奇怪的触感,闻予一惊,落在迟璟背后的手一顿,眼睛睁大,似是难以置信。
“哥哥……”闻予试探着推了推似乎恨不得跟他全都贴在一起的人,意料之中的,表面凶猛的家伙没用多少力气,一推就开。
两人稍稍分开,闻予得以看清迟璟的脸,瞬间人就怔在当场。
他从没迟璟哭过,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泪流满面。
闻予彻底傻了。
这,这怎么回事啊?
初冬的风吹过来,迟璟也感受到脸上的凉意,大概是知道什么好掩饰的了,他终于抬起眼,对上闻予的目光。
他的少年满脸写着错愕,似乎还有些焦急与无辜。
迟璟笑了起来。
足够了,他想。
是死后诱人沉溺的乐园,还是重生、平行时空之类的都无所谓了。
他愿沉沦于此。
“这是怎么了啊。”闻予回过神来,把花又塞回迟璟怀里,空出的双手覆上迟璟的脸,有点心疼的轻轻擦拭着:“都是我的错,这么久都不给你表白,平白占你的便宜我是渣O,大宝贝你别难过啊。”
闻予感到手足无措,但迟璟没说,他也就不问,只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出一点安抚。
他希望迟璟高兴。
“没有难过。”眼泪被一点点擦掉,迟璟的神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平和,如果不是眼底还带着血丝,似乎会更有说服力一些:“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闻予手顿住,大庭广众下,直直凑上去,在迟璟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笑着调戏道:“怎么?原来我接收你表白、给你临时标记的时候你都不高兴吗?”
迟璟:“……”
偏闻予不知道他心中讶异的情绪,努力转移迟璟注意力,又用鼻尖在他鼻子上蹭了蹭:“嗯?”
迟璟眸色沉了沉,单手扣住闻予的腰,就在闻予以为他要来个激烈的热吻的时候却停住了动作,只这样有些克制的抱着,半晌搭在他肩上缓缓道:“都很高兴。”
闻予没多想,只当小男朋友一如既往的害羞发作。
见迟璟的情绪稳定恢复正常,他才有暇注意到身后压抑的人声,终于想起被遗忘在角落的亲友团,连忙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
远处看不清这边的情况,只瞧见两人黏黏糊糊抱个没完没了。
已经累了的亲友团们齐齐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配合的围了上来,一群人手里都抱着五颜六色的花,很快吸引了迟璟的视线。
只见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苦大仇深的走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下一刻机械的把手里的花往天上一扬,漫天花雨兜头浇了两人一脸。
由于花朵过多,抛洒的工作人员们也不怎么像回事,场面毫不浪漫,甚至“砸”出了点报复性效果。
“恭喜恭喜。”随着噼里啪啦的掌声一起,一群人或欣慰或促狭或敷衍的道喜声一起响起。
独属于两人的奇妙氛围散开,已经将现场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也不在克制,鼓掌起哄还有尖叫一个不落。
闻予被这么大动静弄得有点惊讶,回头一看才发现围观人群简直一眼望不到边,惊讶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扬声道:“抱歉占了这么长时间路,感谢各位的祝福了。”
事实上Alpha宿舍好几个门,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闻言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一时又乱糟糟起来,闻予一句也没听清。
闻予也不太关注,转回头含笑看着小男朋友,摘掉一朵落在迟璟耳际的小黄花,看着那张格外正经的脸,笑出声:“虽然是个意外,但小迟长官头上簪花的画面实在让人动心。”
本来定这么多花是要布置现场的,结果没赶上,就只能这么撒以撒当气氛组了。
迟璟对这些都不在意,只笑着拂去夹在闻予发丝间的一片花瓣:“嗯,你喜欢就好。”
一众亲友团差点没把牙酸倒,就连闻予都险些招架不住,心说这什么,封印解除?
一把将那朵小黄花插进迟璟怀里那捧玫瑰间,还有几多碰巧也落上来的小花,还挺好看的,拿出早准备好的保存装备,把那饱受苦难来回转手的玫瑰装了进去。合上盖子,透明的罩子自动缩小,变成巴掌大的小摆件,闻予双手捧着递给迟璟:“来吧哥哥,情侣摆件来了。”
迟璟一顿,还是笑着接了过来:“好。”
闻予视线落在迟璟唇角,没忍住,就特别想调戏:“哥哥今天笑得好多。”
迟璟神色不变:“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闻予立刻否认,深沉道:“就是一种突然暴富的感觉,要知道由奢入俭难,哥哥可千万继续保持!”
“好。”
“走了走了,”闻予转回去面对一种忙了一上午的亲友团:“想吃谁家,请务必放开了宰我!”
季晓虹一笑:“放心,不会客气的,我们连座都定好了!”
一顿有点早的午饭热热闹闹,一帮成年、未成年的都吵着要点酒,闻予说放开宰就绝对算数,没一会各种花里胡哨的酒摆了一桌。
季晓虹和宁鸿宇绝对是气氛活跃专家,一个技巧十足,一个纯靠天然。
都是同龄人,再加上刚刚从晨曦驻地回来,共同话题多得很,没一会楚楚和陆寒江也加入了气氛活跃组。
周书钰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显出一种别样的放松,甚至时不时插两句话,连一贯的毒舌调调都显出点奇妙的温和。
宁松月一直以来的大家闺秀形象也逐渐崩盘,非吵着让闻予给她讲恋爱史。
闻予有点奇怪的看了看喝得脸颊酡红的小姑娘,心说女人心海底针,之前还跟他表白这会居然就要听恋爱史,实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