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番外(82)

作者:向晚鲤鱼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就当我占个便宜,没有字,别人就只能喊我先生了。”

孙权亦抬首望月,月光极冷,然而比起他心里的冷却暖一点。

暖得有些灼热,刺着眼眶。

令人有些想要落泪。

……

交谈了一响,送走了孙权,才来到病人面前。

凌统很乖觉地退了出去。

陆逊坐在案前,烛火静静燃在眉梢。

他的肩头随便地缠了几圈绷带,一看就知道是外行的手法。除此之外,他神色淡静如常,眉目依旧朗风朗月。

见李隐舟来,也只是顿了顿笔,头也不抬,语调无波无澜。

“帮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日六,不日就是狗,死线是第一生产力!

第67章

李隐舟替他掀开了胡乱缠上去的布帛, 发乌的血痂中凌乱地布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

这样还说不重。

他借着昏昏的烛火细瞧了眼,便知道这是几日都没好好清创过, 若不是天气已经冷下来,肯定早就感染**了。

月光透过窗格洒进来。

似一层细细的霜凝在陆逊的眉上。

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李隐舟也忍不住唠叨两句:“再忙也该先治伤,你也想像主公一样被蛆虫咬一回么?”

陆逊依然压着目光,眼睫里梳下细细的影,眼神明晦不定。

半响,才轻轻砰一声放下竹简。

李隐舟视线顺着他的手臂垂下去,几行清瘦小字落入眸中,大抵是整理给孙权的战报——

“魏氏三百八十六人,尽诛。颜氏一百八十七人,独留颜公……”

这两家都是在吴郡叫得出名字的世家, 甚至在整个江东以至于天下都有着至高的地位。

越往下看,一个个数字便越触目惊心地映入眼帘。

他的目光遽然一跳, 心头似有冷光划过, 雪亮地照出角落里某些阴暗的想法——

“你们没有和世家正面交锋,而是暗杀?”

陆逊淡淡地收拢竹简, 道:“世家之间同气连枝,所以不设防备, 明面交战, 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隐舟并不是没有这样猜测过,要干脆利落地解决势力参差的世家,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乘其不备、一一屠灭。

但若如此,这场残杀就不再是孙氏的血洗,而成了世族之间的内斗。

似猜透他沉默里的震撼,陆逊只轻轻地道:“若非如此, 师出无名,主公想要保全陆氏的名节,逊也只能以此保住主公的声名。”

和宗族的内斗不同,世家德高望重,一夕屠门,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李隐舟忍不住蹙眉:“没有必要去解释清楚,理由可以有很多,成王败寇,只要足够强大,没有人敢朝江东动手。那些非议和责骂,主公不在乎,旁人更不会有多少真心的愤慨。”

大不了就担一个奸雄的骂名,乱世之中,还有谁是正人君子不成?

夜岚如雾般沁进来,薄薄的凉意罩在额头上。

陆逊静静端坐在

寒寂寂的风里,颀长的身姿镀着银色的月华,仿佛披了一身的雪,冷得近乎孤寂。

他道:“可是我在乎。”

李隐舟躁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逊轻轻抚着竹简上一个个墨色的姓氏。

世族之间以联姻的形式保持世交,亲厚者如陆、顾两家世代往来,疏远者也有攀扯不清的血缘之亲。

他杀的人里,有魏氏,有颜氏,有许多名门望族。

也有陆氏,有顾氏。

甚至还有陆康的族人,有父母的血亲。

他如何可以不在乎。

如何可以轻松地以弱肉强食四个字抹杀他们的死。

李隐舟的喉头梗着许多话,但又一句都说不出,脑海里搜罗了许多大道理,却没有一句能抵得上手刃亲族的痛楚。

陆逊不是不想治伤。

只是肩头的伤痛一点,心头的刀口便似没那么深,没那么疼。

……

烛火无声息地燃尽,陆逊脸上的光更淡。

李隐舟慢慢地替他清理好了伤口,浓烈的酒擦上去的时候,那双一贯淡静的眼也被滚烫的疼痛刺得通红。

他只作不觉,微微垂下眼,挑起别的话题:“顾公肯襄助,是因为顾邵承诺了什么吗?”

陆逊反问他:“你觉得顾公一定是有所图谋才肯出兵?”

李隐舟算是默认了这个回答。

顾雍没有任何帮孙权的理由。

连凌统都说顾雍是个只和亲族交谈的人,如此隐忍自保的性子,能抽刀斩向世族,唯一的理由便只能是为了自己的嫡子顾邵。

但手无实权的顾邵只要一根绳就能绑回去,除了婚姻和自由,李隐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可以劝服顽固的父亲。

也看不出顾雍还能有什么别的企图。

陆逊却很淡地笑了笑,眸中映着清寒的光,寂寂的回忆。

“昔日孙氏大军兵临庐江,顾邵也在庐江城内,顾公却毫无所为,一兵不动。你以为是为什么?”

提及昔年的庐江旧事,许多逝去的脸骤然映入眼中,而在纷杂错乱的关系之中,沉默而低调的顾雍便轻易地被人遗忘了。

——若不知道那场合作,顾雍怎么会对身处危境的顾邵不闻不问?

也算是老于世故的李隐舟一时竟也有些词穷,万没想到顾雍从一开始竟也

是站在孙家这一边的。

可顾家似乎半点好处也没落着,数年以来依旧隐忍不发,与世无争。

是孙策布下的暗子,还是……

疑窦太多,他索性直接问出口:“可顾公也一直站在世家这一边,他究竟是什么立场?”

陆逊却依旧淡笑,只是笑里染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清愁:“从祖父也是世家的家主,盛宪公亦为名门之后,顾公也同样,逊,亦然。”

李隐舟的瞳孔微微地一颤。

世家和孙家从来就不是对立面,他们只是走在殊途同归的两条路上。

但即便强硬如陆康盛宪,也终究为了百姓低下了头。

顾雍只是沉默地踏在他们的脚印上。

李隐舟反复咀嚼着这些老者留下的寥寥数语,低头望着陆逊年轻的面容,许多旧日的成见在这一刻无声地裂开,心头豁然有一道光从裂隙里照进去。

那点悲戚的空洞被一丝丝地填满。

烛火燃尽了,只升起一绺青烟。

唯余月色入户,照出两道浅浅的影。

陆逊将竹简轻轻地揽在胸口,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良久地不语。

李隐舟刚想告辞让他好好休息,却见他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鼻息平缓,竟就这么睡着了。

他淡青的眼下颧骨瘦得明显。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然。

……

扫除了障碍,回城的路便一路畅行无阻。

马蹄踏入城门,才有些微妙的流言钻进耳朵。

“听说那些大族都被屠门,究竟是谁下的狠手?”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得罪了新主公。”

“我倒听说有人瞧见了,是陆家和顾家的人动的手,别看世家同气连枝的,左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

一声马蹄用力地踏着街头的青石板,惊走了交头接耳的人群。

孙尚香扬了马鞭,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知道什么,若不是兄长和伯言他们牺牲了那么多,他们还能好端端在这里说话吗?!”

李隐舟牵住她的袖子,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她的眉有些落寞地垂下:“为什么不能告诉百姓真相呢?他们根本就不是坏人。”

她大概已经从顾邵口中将来龙去脉了解得七七八八,也知道陆逊的一番苦心孤诣,只是终究忍不

下这份委屈和心疼。

李隐舟跳下马,拉住她马头的缰绳牵了回去。他低声地解释:“世家也是为了百姓,只是道不同不相与为谋,现在的江东容不得分裂,所以主公只能选这个下下策。但伯言,他还是希望世家能归顺,所以不愿意留下这个龃龉。”

或许也是因为,他始终认为祸由陆氏起,当终结于陆氏。

这一层他没有告诉孙尚香。

孙尚香乘着高头大马,手指抓紧了马鬃,有些茫然地四望熟悉的城池,路口照旧躺着个蓬头盖面要饭的乞丐,和他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寒衣卖炭的老翁,不远处,一道破败的酒幡迎风招摇。

除了多了些闲言碎语,一切如常。

生活似灶头滚滚煮开的水,不管上头如何地沸腾着,于百姓都是一样火热而平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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