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才会在太子造反时坚决地挡在皇帝面前,被意外射杀。
她演出了这个人物护驾时的坚定,临死时的惊愕、茫然,对人世间的眷恋和对太子微微的怨,可吕导告诉她缺了东西。
后来她想到这份亲情,又特意突出了公主对父皇的不舍,可吕导还是不满意。
姜元初难得感到些许的挫败。
这时手机响起了欢快的《小熊之歌》,她接起来:“喂……”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又演什么了?”对方倒是兴致勃勃。
姜元初对自己的困境有些说不出口,避而不答:“你怎么突然打电话?”
程驰野没有继续追问,只愉快地告诉她:“我这边快要结束了,你那边呢?应该也就这两天吧?”
“就要结束了?”姜元初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
“因为我跟陈句说在剧组待得有些烦了,让他快点把我的戏拍完。于是就先挤着我的戏拍了。”
姜元初顿时无语,这真是典型的程少爷式的作风。
演员戏份的排班,正常情况下都是各方兼顾,努力让每个人的时间都相对合理。他一提要求,跟他搭戏的人就惨了。
而且他急着出组,会拖累大部分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加班加点,被迫改换工作时间。真是各处不讨好,也不怕被骂。
姜元初疑惑道:“陈导居然能答应你?”
陈句虽然好说话,但总体是个靠谱的人,这种事应该不会任由程驰野胡闹。
“他为什么不同意?其他的戏都基本不用变,我本来排得就满。只用将我和皇后的戏挤一挤就行了,毕竟后期我们俩对手戏挺多。”
姜元初一愣,那这样,秦芽估计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
每天戏排得紧也就罢了。最麻烦的是,还很有可能出现早上跟程驰野搭一场戏,要在片场等一天,到晚上再跟程驰野搭一场这种磨人的情况。
姜元初有些犹疑:“你……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为了给你出气!”程驰野回答得爽快,语气却非常不爽,“我看你还是太忍让了,居然就那么放过了她。”
之前她暗地里狙击秦芽,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因此她并没有告诉程驰野。
看来季繁也没跟他提,才导致程少爷至今还为她愤愤不平。
姜元初哭笑不得:“我只是不想在剧组争一时之气拖累大家,其实我暗地里……”
“你就是顾虑太多,所以才活得不痛快!”程驰野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恨铁不成钢,“你别管什么场合,多怼她几次,你看她还敢不敢?有本少爷为你兜底,你怕什么!”
那可不一定,秦芽这个女主怕是会越挫越勇,姜元初笑着摇了摇头。
但听到这样的维护,她还是觉得很暖心,忍不住开玩笑道:“程少爷这么好,为了给我出气费这么大功夫,我非常感动。”
“咳咳……”程驰野那边呛了一下。
他慌忙补充道:“也不是只为了你……主要是陈句!陈句对秦芽也很失望。这家伙脑子一根筋,不喜欢那种阴险的人。”
“陈句本来看她有天赋想好好培养,结果她在组里耍心眼撞他枪口上了,所以……”
“啊,对了,还有就是我的小鱼干吃完了,我没零食才想快点走的。你也没那么重要,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听着他绞尽脑汁地找各种理由,姜元初在电话这边无声地笑起来。拍戏不顺的郁闷之情渐渐消散了,她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打算向程驰野请教自己遇到的这个问题。
说起来,他在某种程度上跟长明公主是一样的人,都是出身好,被家人宠着长大,没有被现实磋磨过的天之骄子。
脾气也很像,桀骜不驯,任性洒脱,看人看事从不瞻前顾后,做什么决定向来只凭心情。对家人亲近友爱,对朋友仗义执言,都是那种光芒四射,引大家不由得想要靠近的人。
她思索着,慢慢说道:“你电话来的正好,我有个问题要求助你。”
程驰野警惕起来:“什么问题,又想给我挖什么坑?”
姜元初有些调侃,又带着几分认真道:“就是最近演戏被一个场景卡住了。我问你,假如你跟伯父被熟人绑架,你为了护住伯父严厉呵斥对方,结果对方不小心擦枪走火打到了你,你临死前会是什么心情?”
第25章 花絮 莲池一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姜元……
程驰野沉默了一瞬, 小声抱怨道:“你可真敢说。也就是我了,你跟别人做这个假设,不和你翻脸才怪……”
尽管这样抱怨, 程驰野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姜元初的问题:“我想想……除了茫然, 眷恋这些你肯定知道的,最主要的是信任吧。”
姜元初微愣:“信任?”
“对啊, 因为我英明神武的老爹在我身后。我相信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我死了, 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方法从困境中脱险, 我相信就算我真的不幸离世,他也能处理好我身后的一切。”
姜元初久久不能回神。
程驰野语气轻缓:“听繁哥说你演的是那个救驾而亡的长明公主,我当时就担心你会被卡住。毕竟你一个共情派, 跟你爸关系那么差。这不是你的错,你可别钻牛角尖。”
姜元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心, 原来是少了父亲带来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吗?
“嗯,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等我这边拍完请你吃饭。”
*
姜元初再次来到片场,换好衣服。
长明公主的衣裙是鲜艳的红色,最昂贵的锦缎,用最明亮的金线绣出九条龙纹。她不畏惧世间的一切,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尽情展现着自己的光和热。
因为她顶天立地,能解决一切的父亲是天下最英明的主人。她作为他最宠爱的孩子,连这位天下明主的面子都敢驳斥,又何须为别的事担忧呢?
她穿过层层刀枪架起的墙, 毫不客气地推开那些随时可能刺向她的士兵。
绚丽华贵的裙尾在浸染了血的青石板上扫过。她手无寸铁,气势汹汹,挡在了父亲的病床前。
姜元初在龙床前整理好裙摆, 眉头微蹙看了看裙角粘上的血,抚一抚袖子,才理直气壮地睥睨门口站着的太子和太子身后乌压压的将士们。
她不以为惧,只沉着脸看向自己的弟弟:“二弟,你这是在做什么蠢事!父亲病着,你又闹腾什么!”
太子向来敬重这位真心爱护弟妹的长姐,只恳请她快快离去,却被她毫不客气地痛骂一通,要求他在没有酿成大错前赶紧带人离开,父皇这边她会代为说情。
身后皇帝的亲卫军快要杀到了。父皇阴沉的脸色和皇姐的呵斥,令太子有些退缩。
他身边的一位将军见此拔箭射向了动摇军心的长明公主,她在猝不及防中惊愕地倒下了。
她嘴角溢血,缓缓扫过殿前的弟弟,环顾大殿顶部绚丽辉煌,贴金错彩的盘龙藻井,最后将目光转向想要扶起自己,焦急呼喊的父亲。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眼神依旧明亮,想要说什么,眼睛却轻轻阖上了。
“cut!这条过了,最后几个眼神特写再来一遍。”
谢松活动活动手臂,笑着对姜元初说:“好孩子,明白过来啦?”
姜元初点点头。长明这个人物有种不自知的笃定,自幼就生出的对父亲的自豪感和信任感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潜意识情感。
她毫不怀疑父皇能战胜一切,能保护自己,所以中箭身亡时,惊诧、茫然、怅惘等情绪都只是表,无意识中自然流露的镇定才是里。
表里合一,这个人物才能完整和饱满。
谢松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这场戏结束,吕导依旧不苟言笑,但递给姜元初的红包,却厚厚的。
姜元初不由得失笑,看来陈句满意了就给塞大红包的习惯,也是一脉相承。
谢松背着吕导,偷偷冲姜元初挤了挤眼,又叹着气:“唉~我亲爱的女儿走了,太子也要走了,剩下几个小的勾心斗角,要闹得我头疼喽——”
看着背起手晃悠悠走远的谢松,和头发花白却依旧步履如飞的吕导,姜元初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这些或性情诙谐,热情洒脱,或一丝不苟,直言正色的老前辈们,他们兢兢业业,对于生活的态度,对于所追求的东西,执着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