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生移动了几下鼠标继续往下说“梅江高架的监控都是固定探头，不能旋转，我们调取了友中路和相邻两个路段的录像，发现受害人在15号的凌晨两点半左右出现在伊东路，衣着完整，接着有一段空白区，受害人最后一次被探头捕捉到，是在三点二十五分左右，往后再没出现在监控中。”
陶夭看着画面上定格住的白惜玉的那张照片，她站在马路边上，牙齿咬着右手食指，翘首朝前看，表情看上去非常焦急，像是在等什么人。
“关于物证方面”，卓云生看一眼姚刚“姚叔，你说吧。”
“我们从现场带回来的衣服、鞋子以及手机和背包，经对比发现都是死者的，没有在上面找到任何摩擦痕迹和指纹，另外，现场发现的那一排脚印也是死者的。”
“对了”，卓云生突然说“我们看监控时发现，在15号凌晨五点到六点这个时段，友中路右侧，有好几辆车都先后停了一小段时间，估计是看到了死者躺在路边，想报案但最终又放弃了，只有一辆车”，卓云生把画面切换好“这辆浙AXXXXE的迈巴赫车主宋先生走下来，前后左右的看了一下，但并未靠近死者，然后拿出手机报案，宋先生一直等我们的人到了之后，才离开的，所以现场基本没有被破坏。”
江川枫侧首对陈延年说“基本可以排除弃尸的可能，梅江高架那么繁华的路段，所以，他杀的可能性很小。”，他抬头看一眼陶夭“说说死亡原因吧。”
“简单来说，死者是冻死的。”
张德才笑了笑“冻死？这，这有点说不通吧，姓白的这姑娘神经有问题吗？”
陶夭摇摇头“没有，用法医学来解释就是，在低温条件下，人的心肌会产生心室纤颤，致使心功能衰竭死亡，如果没有心室纤颤，由于低温使血管扩张、麻痹、血流缓慢乃至停止，时间长了就会缺氧，组织缺氧，脑缺氧，最终导致血管运动中枢及呼吸运动中枢麻痹而死亡。”
陈延年皱了皱眉“不是他杀，也不是强jian，那死者下半身的衣服哪儿去了，一个行为能力都正常的活人，为何任由自己冻死？”
陶夭看一眼他“这个确实有点难以解释，我说慢一点，如果一个人一直处于极冷的环境下，那么在冻死之前会有四个阶段：兴奋期，兴奋减弱期，抑制期和完全麻痹期”。
她稍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说一下抑制期，在这个时间段内，人的体温介于30度到36度之间，心率呼吸和血压逐渐下降，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意识处于朦胧状态，此阶段，人的体表温度和肛温有一段时间接近或相等，会出现反常热感觉，进而发生反常脱衣的现象，这就可以解释我们为何没有在死者的衣服和鞋子上发现任何其他人的痕迹，因为都是她自己脱的。”
“另外，冻死的尸体有个非常明显的外部特征，刚才说了，冻死的人中枢神经系统被抑制，全身呈麻痹状态，丘脑下部体温调节中枢发出错误的信号，导致反常热的感觉出现，所以冻到极致的人是不会觉得冷的，他们一般死的很安详，呈自然或卷曲状，有时候脸上还会带着微笑，我们当时从现场看到的白惜玉就是这个样子。”
“还有，我们在解剖尸体的时候发现，死者左心室的血液呈鲜红色，右心室血液呈暗红色，这是由于死者生前吸入低温空气导致的结果，这也是冻死尸体独有的特殊征象。”
“现在有一个疑点就是”，江川枫看了一眼众人“按照常情来说，一般情况下，一个智力和行为能力都正常的人，她会放任自己冻死在户外吗，我觉得应该不会，所以，表面上看白惜玉是冻死的，是不是存在诱杀的可能，或者，那几天内白惜玉有没有服用过致幻类的药物”，他问陶夭“病理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出了，我们在白惜玉的静脉血液中检测出了paxil服用过量的情况，这是一种抗抑郁药物。”
回到办公室后，过了一两个时辰，姚刚把现场找到的那部白惜玉的小米手机给江川枫送了过来。
江川枫找出一次性手套戴上，点亮屏幕，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斜倚在一架小窗台上，穿着酒红色修身西装上衣，黑西裤，头微微垂着，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夹着根烟，可能是室内光线幽暗的缘故，他那张脸显的比卓云生还要白，唇角带笑，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江川枫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想起了之前去白鹤酒吧看到的大片的红山茶，还有墙上贴的那首日本禅诗，他越来越觉得，颜玦跟黑皮口中的那个少东家就是同一个人，可······
他怎么会和白惜玉搅到一块儿呢，江川枫点开微信，机械的划了一下，颜玦的头像在屏幕上飞快的闪过，他用指尖移回来，盯着头像旁的两个字：雪国，愣了愣，打开来，上面全是白惜玉的留言：阿玦，阿玦，阿玦······千回百转，永无止境一样，可······颜玦并没有一句回复，半个字都没有，江川枫点上烟吸了一口，暗想，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恋人？情人？前任男女朋友，还是白惜玉一个人的单相思？
中午吃过饭，江川枫给卓云生和谢远布置完任务，继续研究那部手机，在声色场所中工作的女孩子，社交圈太过复杂，白惜玉的微信好友大部分是男人，他们的聊天内容，还有一些发给彼此的照片、短视频，露骨的让江川枫的头皮阵阵发麻，在她的通话记录中，江川枫找到最近的一条，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19年12月15号的凌晨1点20分，通话人叫谭正。
江川枫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开谭正的号码，滴滴响了几声后，哪边接起来了“喂，哪位？”
江川枫说“是谭先生吗，我姓江，是云州警局刑侦支队的。”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你好江警官，有什么事吗？”
“长话短说，是这样的谭先生，我们在白惜玉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本月15号凌晨的通话记录······跟你有关。”
“等，等等，等等”，谭正的气息好像有点不稳“白，白惜玉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江川枫一下怔住“谭先生，我有说过白惜玉死了吗，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抱歉，猜，在电视上看到的。”
江川枫摸了摸下巴，尽量把语气放平“你15号凌晨的一点多钟给她打完电话之后有没有见到她？”
“没有，那晚本来约好了，我去接她，但后来下雪了，我怕开车不安全，就给她发了条微信，告诉她改天再约。”
江川枫说“冒昧问一下，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谭正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露水情缘。”
江川枫又翻开白惜玉的微信，确实找到了谭正的留言，他回忆起白惜玉临死前站在友中路录像里的场景，当时她眼巴巴等着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叫谭正的人。
江川枫喝了几口水，之后打卓云生的手机，让他查一下谭正这个人，下班前的几分钟，卓云生告诉他调查的结果：谭正是颜玦身边的人。
晚上，在外面吃好饭，江川枫送陶夭回去，一路上他把着汽车方向盘半句话都没说，到了家也是这样，陶夭问他怎么了，江川枫说没什么，陶夭还是问，江川枫就随便编了个借口说腰疼，这下好了，陶夭把他拖到书房，死活要给他做艾灸，怎么反抗都没用。
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被她灸了会儿肚脐眼，又灸后背，江川枫起先还碎嘴着吐槽说这玩意儿没用，可过了一会儿就舒服的跟二姑娘在阳台上晒太阳时的表情一样了，特别腐败。
陶夭坐在书架旁捧着一本《皇帝内经》看，江川枫把下巴抵在手臂上，歪着头看她“跟你说个事儿。”
陶夭眼睛一点没离开书“说吧。”
“清远那边自从那位姓李的当上厅长，要求下属的警局轮流做东道主，每三年办一次跨年晚会，今年轮到我们这儿了。”
陶夭抬抬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该陈局管吗？”
“哎呦，硌的慌，这床板儿怎么这么硬”，江川枫嘶了两声“是没关系啊，可老陈非让我唱歌，你说我现在哪有心思搞这个。”
陶夭把书放下，走过去弯腰看了一眼他后背上的艾条，见都不怎么冒烟了，就都拿掉了，摸了一把他的头“行了，平身吧，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让我去跟陈局说，我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