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点头,“谢谢易先生的安慰。”
易许轻叹一口气,继续迈步向前。
二十分钟后,男人又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多了杯奶茶。
“记得照顾好自己,只有自己平安健康,才有精力照顾别人。”
楚辞捧着温热的奶茶,突然想流泪。
手术最终顺利完成,秦沐阳赶到医院时陈伯已经被送入普通病房,楚辞在窗口浇花,是一束鹿子百合,火红的颜色,和素净病房格格不入。
花是易许托值班护士送过来的,特意选的红色,他觉得像陈伯那样的人就应该要红色,善良、热忱,有着无比火热的心。
有了秦沐阳的帮忙楚辞终于可以安稳地休息,一觉睡到傍晚,她跑到医院值班室借了电脑。
高考志愿填报,今天是最后一天。
Y大临床医学,她填报的唯一志愿。
在手术室门口等待手术完成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命运的主宰者,而不是隔在门外,只能消极等待的被宣判者。
手术结束后的一个星期,王姨每天都要往医院跑几趟,送饭送水果送补汤,想到什么就往病房里拿什么。还有陈伯的老友,提着鲜花水果特产补药,陆陆续续地到医院拜访。
病房里最后一点空地终于被果篮填满,秦沐阳削着苹果和陈伯聊天,“陈伯,我马上就十八岁了,您不早点好起来给我准备下生日礼物吗?”
陈伯骂他:“你个臭小子,离九月远着呢,现在就想着要生日礼物?你要真想要,先把你姐姐的那份升学礼物准备了。”
秦沐阳把苹果咬得咔擦响,转头问楚辞:“楚大小姐,你想要什么升学礼物?”
楚辞还在窗口侍弄那束鹿子百合,几天的时间那花已经完全开败了,想了想,她干脆把花瓣拆了,用张纸垫着晒在了窗口。
听到秦沐阳揶揄的语气,楚辞转头瞪了他一眼,“我先谢谢你有这份心,至于礼物,你不反坑我就行了。”
得,还记仇呢。
秦沐阳笑着啃完苹果,“你还没告诉说你考到哪里去了呢,到时候我混不下去了,也好找你寻求支援。”
“Y大,你知道吗?”楚辞把花瓣铺平,走到角落从果篮里拿出个苹果,“我报了Y大的医学系。”
“我也在Y大。”林琪的声音从病房门口蹦出来,“不过我报的是计算机。”
秦沐阳瞟了眼她手里花花绿绿的果篮,耸了下肩膀,“得,我们的苹果供给可真充足。”
陈伯做完手术后精神一直不济,到了下午准时开始打瞌睡,林琪来得不赶巧,没说两句话,老人就靠着枕头睡着了。
楚辞拉着林琪在病房外头聊天,聊陈伯的病,更多时候在聊高考。
林琪考了六百五十分,跟平常的成绩比起来不算高,但也说得过去。
让人意外的是林安然,他考了七百一十四,全市最高分。
林琪的声音很平静,但脸上始终带着抹嘲讽的笑:“新闻媒体都在播放林安然的消息,高中初中,连幼儿园在哪个班都挖出来了。”
“我妈也看到新闻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看这人就是在利用你往上爬,爬上去了再把你踢走。”
“她永远不肯承认自己有弱点,更不能接受自己是做错的那一方。我挺佩服林安然的,他用实力给了她,给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一巴掌,够狠,也够痛快。”
楚辞心里百味陈杂,她永远记得那晚林安然发给她的那段话,那段卑微到泥土的自白。
“或许,他不是要证明什么。”楚辞对上林琪的眼睛,“他只是想努力往上爬,只有爬得足够高了,才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还有想要的那个人。
“楚辞,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林琪眨眨眼,把泪水重新憋回眼眶。
“你比我清醒,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也比我勇敢,敢为了想要的东西和全世界为敌。”
“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问题藏在心里,不敢问,也不敢想。”林琪深吸一口气,说:“楚辞,当初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李妍走?”
“为什么?”
楚辞偏头,表情淡淡的,“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不喜欢她,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没有理由。”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李妍看她的眼神,那种精明、犀利,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眼神,让她产生一种感觉。
感觉她就像是摆在货架上供人挑选的商品,没有自由,没有选择,任人宰割。
可惜她不是任人宰割的那个,永远都不会是。
第21章 她和易家的缘分
楚辞是七岁那年被李妍看中的。
那时李妍开着上百万的奔驰,带着满满一车零食玩具到了孤儿院。
院里孩子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玩意,东西一放下就被孩子们一窝蜂地拥上去抢了,抢到的欢呼鼓舞,没抢到的嚎啕大哭。
李妍被那混乱的场景吓呆,精致的妆容难以掩饰眉眼中的嫌弃与鄙夷。
情况是在楚辞出现后改变的。
她刚从外面买了根油条回来,瞧见院里的场景很容易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叉着腰冲哭闹的人群吼了一声:“都不许闹,把拿的东西放回去!”
“老大姐”的威严在,短暂的混乱后所有孩子都把玩具零食放了回去。
李妍全程以旁观者的姿态围观了楚辞的“表演”,院长赶来之前,她拉出了楚辞的胳膊,“小朋友,你叫什么?”
楚辞就这么被李妍选中了。
可她不愿意离开孤儿院,为此陈伯苦口婆心劝了她一上午,她不情不愿,可还是在陈伯期盼的目光中选择了离开。
李妍并没有外表所展示的那么光鲜亮丽,往重了说,她是个有性格缺陷的女人。
她控制力极强,要楚辞穿上准备好的粉色蓬蓬裙,给楚辞扎俗气的羊角辫,全程不允许楚辞有任何反对意见。
她还喜欢歇斯底里,丈夫回家晚半个小时,她会把餐桌上所有的盘子摔个粉碎;楚辞顶一句嘴,她能在客厅哭闹几个小时。
楚辞决定回去了,哪怕那会伤了陈伯的心。
她脱掉颜色恶俗的裙子,剪了逐渐变长的头发,待在房间不吃不喝。
李妍哭,李妍闹,李妍指着鼻子骂,她全都置之不理。
李妍的丈夫看不下去,关了房间门问她:“楚辞,你要做什么?”
她说:“我要回家。”
这里不是她的家,孤儿院才是。
李妍的丈夫顶着李妍的骂声把楚辞送回了孤儿院,临走前,那个还未衰老却尽显疲惫的中年男人摸了摸楚辞的头发,说:“孩子,对不起。”
连日来的折腾让幼小的身体不堪重负,回去后,楚辞就病倒了,小小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拉着陈伯的手不肯松。
她说:“陈伯我以后一定会听话,您千万别把我赶走。”
一句话让连生死都看淡的老人湿了眼眶,“好,以后楚辞就是我的亲孙女,谁都不能抢走。”
一周后,楚辞出院,她发现院里少了个孩子。
她的好朋友——林琪不见了。
陈伯说李妍又到院里跑了两趟,最终决定把林琪带回去抚养。
她惊得一身冷汗,哑着声音求陈伯把林琪带回来。
陈伯被她缠得没有办法,领着她去了李妍家。
林琪开的门,她穿着崭新的粉色公主裙,带着红艳艳的头花,脆生生地叫陈伯:“陈爷爷您好。”
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动画片,茶几上摆满了小零食,沙发上还堆着未拆开的玩具衣服,李妍温柔又客气地给陈伯洗水果,招呼着人留下吃顿便饭。
林琪也在乖巧地附和,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家庭的一份子。
陈伯又带着楚辞回去了。
从那以后楚辞再也没提过李妍,提过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走廊有家属提着开水经过,拖沓的脚步声打断楚辞的回忆,她抬头,这才想起林琪已经走了很久。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妍的确是位好母亲,至少林琪在她的照顾下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
但很可惜,李妍永远不会是楚辞喜欢的那类人。
所以她和林琪的关系再好,家庭,都是无法交流的话题。
陈伯的出院日期定在八月初八,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