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绕到另一侧,头发丝都是颤抖的,抓着蓝忘机的袖子,不敢正眼看向面具,却依旧提防,道:“我跟你说过小时候睡过大街吧”见蓝忘机点了点头,继续道:“还被狗追过,跟面具上这只特别像,又大又凶。”
随着话音告一段落,紧接着“嘭”得一声,木质的面具变成粉末,随风飘散。魏无羡被吓了一激灵,忙执起他的手,把残留的木屑摘去,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说不要了,可也没想毁了,留着送小思追也行。
蓝忘机的脸色不太好,冷峻中带有愠怒。他忙撤了手,好像自从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开始,就是这幅模样。
传闻蓝二公子不喜与他人触碰,这句话不知怎的突然蹦进魏无羡的脑中,他往旁边让了让,空出一段距离,道:“那个,蓝湛,我不是故意拽你袖子的,别生气。”
蓝忘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道:“走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和尤清冽的距离差得有些多,又不能直接追上去,只能远观。
越观察越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玄妙,尤清冽的个子比白影矮,偶尔拿起摊子上的小玩意儿举到白影面前,似是讨好。而白影只是背着手,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欢不喜欢。
与其说是逛街,更像是被硬拉出来的。眼神再一次跑偏,瞄向身旁的蓝忘机。
“蓝湛,你觉得上街有意思么?”
“何意?”
魏无羡抓了抓头发,别扭道:“你看咱俩也算是一起逛过两次的人了,也没见你对什么有兴趣,买过什么,哦,不对,你买过一个木雕,最后还送我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喜欢上街,不用勉强。我自己也……”
“不勉强。”蓝忘机打断道。
魏无羡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左右看了一眼,哪个地方像是蓝忘机想去的,指着一个茶馆道:“那那那咱们去那边坐会儿。”
“不跟了?”蓝忘机看着远处的尤清冽问道。
“喝喝茶,听听别人怎么说也一样。”魏无羡笑道,率先走向茶馆。
一楼是堂座。二楼是雅室,一侧对内开放,另一侧临街。两人在雅室临窗落座,蓝忘机跪坐安静地品茶。魏无羡是个老实不下来的主儿,倚着窗框往下望,偶尔接过蓝忘机递过来的茶杯,撇撇嘴,一口饮尽,背过身去,以手作扇,使劲扇风。
真是太苦了。
茶馆的隔音极差,雅室之间只有两层卷帘,隔壁的声音和楼下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嘈杂。魏无羡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茶馆跟酒肆一样,乱哄哄的,但好在蓝忘机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气定神闲。
透过卷帘,依稀看到隔壁是两个姑娘,正站在窗前讨论着白影,魏无羡往下瞟了一眼,正好看见尤清冽和白影又逛了回来。
隔壁不断往下仍手绢,并喊着“祭司大人”,白影抬头看了一眼。魏无羡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做贼心虚,飞速地躲了起来。
紧接着隔壁又是一阵兴奋的尖叫,嘴里叫喊着“祭司大人看我了。”
魏无羡扯了扯嘴角,心想那祭司冷得跟个冰坨子似得,看你一眼还不冻死。
“天荷,怎么又是你,这回没裹着手镯往下扔吧。”
一听这声音就是尤清冽,而那个叫天荷的姑娘,十分娇羞地回答道:“不敢了,怕伤到祭司大人,我…我心疼。”
姑娘说话的语调愣是让魏无羡抖搂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撇着嘴,抱着胳膊对着蓝忘机小声道:“一个字拐八个音,当真消受不起。”
不等楼下的人走远了,隔壁的姑娘放了银子就追了出去。
整个茶馆里,讨论的内容一下子就变了,都在说这个“天荷”,魏无羡略略听了一下,想来也是痴情的主儿,可貌似听说祭司不能娶妻生子,要一辈子侍奉神明。
“蓝湛,你说祭司不娶妻生子,白影死了,谁当祭司?”魏无羡蹲在蒲团上问道。
“每代祭司皆由前代祭司严格筛选,自幼培养。”蓝忘机道。
“那就是说白影也选好了?”
“据我所知,并无。”蓝忘机道。
魏无羡听他的口吻,似还有隐情,于是挪开茶壶,前臂撑在桌案上,靠近道:“你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蓝忘机颔首,把探查到的消息倾囊而出,道:“尤清冽从中干预,但并无证据。”
魏无羡用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分别写了一个“白”和“尤”字,指着“白”字道:“他的身份特殊。”又指着“尤”字,继续道:“他的身份在那,也干预不了几年,到时候该选还是要选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俩的关系会很复杂。”
托着下巴,指尖在桌子上敲着“尤”字,继续道:“看来他没表面上那么单纯,哎呀,想想也是,在那个位置上的……”
“唰”的一声,竹帘被掀开,紧跟着一个人进来道:“什么位置上?”
魏无羡借着回头的动作,抹净桌上的水字,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道:“尤大镇长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随便一问就知道了,在聊什么呢?”尤清冽笑着落座问道。
经过刚才与蓝忘机的一番对话,魏无羡对这个人已经充满了警惕,假装玩世不恭,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怎么没见白大祭司?”
面对不接话的魏无羡,他不急不脑地回答道:“阿影还有事儿,我也不方便过问。所以来找含光君,刚才在聊什么,继续继续。”
魏无羡早就想好了回答,不紧不慢,道:“在说你面前的含光君,在我们那儿,遇到被尊称叫“君”的人,都要磕头跪拜。如果遇到不懂规矩的,旁边的小厮呀,弟子呀,或者我这样的,要随时提点着点,坏了规矩可不行。”
“是吗?”尤清冽看着对面端坐如神的含光君,将信将疑地继续道:“阿影没跟我提到过,还有这个规矩。”
“白祭司怎么会了解中原?”魏无羡问道。
“阿影自年幼随先代祭司外出游历,是我们这儿,唯一一个出去过的人。”尤清冽道。
“那能在中原待几年?”魏无羡假装轻视,实则想继续套话道。
“一旦成为下代祭司,就要跟着先代,踏遍每代祭司走过的路,没有个十年是不行的。”尤清冽道。
“原来如此,那白大祭司现在还在,就说明还没选定下代了呗。”魏无羡就坡下驴道。
尤清冽道:“嗯,阿影…阿影眼光高,族内没有合适的孩子。”
“眼光高好,慢慢选又不着急。对了,你是镇长,最大的官儿,也不能出去吗?”魏无羡问道。
尤清冽苦笑,摇/头道:“规矩,不可破。”
蓝忘机又给魏无羡添了些茶,趁机对视一眼,魏无羡了然,不再继续追问。
“我看你们带来的孩子倒是得力,听说已经整理好札记了呢。”尤清冽道。
魏无羡一口闷了茶,挤眉弄眼地把苦劲儿熬过去,道:“消息倒是真灵通,我们家那群小崽子就剩刻板认真这点优点了,还被尤大镇长发现了,可见这一点点优点,非常突出。”
“我发现你和含光君还真是……”尤清冽得眼神在两人之间游弋,引得魏无羡有些紧张“琴瑟调和。”
魏无羡在心里打了个磕巴,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说?”
尤清冽想了想道:“你们形影不离,相敬如宾,还有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嗯…如胶似漆。”
“嚯,真是难为你一下子搬出这么多牙酸的好词儿。行了,要是尤大镇长还有点眼力见儿,就别耽误我跟蓝湛琴瑟调和,相敬如宾,如胶似漆了。”魏无羡指了指帘子示意好走不送。
尤清冽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直没开口的含光君拦下,抢先道:“时日不早了,不耽误尤镇长。魏婴,走吧。”
魏无羡“哦”了一声起身,被蓝忘机让到身前,似是护着,一前一后出了茶馆。
待出了茶馆,等后面跟着的蓝忘机站到身边,魏无羡忍不住的想:难道在别人看来我们很恩爱?
蓝忘机见他似是有话要说,偏头问道:“何事?”
“没有没有,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吗?”魏无羡忙岔开话题道。
“天色尚早。”蓝忘机淡定道。
要是记得没错,这个人刚才还说“时日不早”,不过不重要。魏无羡一听还能继续逛,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蓝湛,我跟说,我刚才就想去买那个尝尝了。”指着不远处的摊子,催促道:“刚看到好多人买,快走快走,不然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