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
“呐…那个,你能不能……”魏无羡说得支支吾吾,黑眸却贼亮贼亮的,一副有求于人又羞于启齿的样子。
蓝忘机心中有数,自闹过红杏出墙的事之后,他在弟子中的威信直线下降,现下称病又不能出面,便道:“明日我同思追说。”
魏无羡猛然坐起身,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高兴道:“哎呀呀,真是知我者,蓝湛也。”
蓝忘机眉间微松,仰头望月,面镀浮光,恍如仙人。魏无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仙人望月之景,别提多后悔方才没有一鼓作气地吻下去。否则现在应该可以回味一下,而不是凭空想象。
翌日一早,白影便又来了,弟子按照昨日的吩咐,完整转述了一个故事。
白影听完,二话没说,便打道回府。另一个守门的弟子问讲故事的弟子,为什么莫名其妙讲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给祭司听,更好奇故事中的两人最后有没有结成道侣。
转述故事的弟子哪里知道,只道是含光君就讲到其中一人背井离乡,而另一人苦苦守望而已。
又是一夜,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穿梭在屋瓦间,魏无羡凭借着共情时的记忆,算着时辰,找到了那个酒窖。盖住入口的草席已经破烂,像是荒废许久的样子。
掀开席子,从口入。本就老旧的木梯更是“吱呀”作响,最后几节,魏无羡索性直接纵身跳下。
一盏烛灯缓缓靠近,魏无羡也不急着转身,扶着□□等蓝忘机下来之后,才转身对早已等候在酒窖的人,道:“来得挺早呀,白大祭司。”
“含光夫人,别来无恙。”白影道。
魏无羡环顾四周,又点了一盏灯,道:“既然来了,就别客套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白影道:“听闻夫人身体抱恙,……”
他的话没说完,魏无羡便出手制止,道:“只是听了个故事,白祭司便知是在酒窖,时辰都分毫不差,如此默契,就不必说那些没用的了吧。”
“……敢问夫人如何得知此处?”白影问道。
魏无羡皮笑肉不笑道:“白祭司,好像是我先问你的。”
“……”
两相僵持了一阵,白影仍是缄口不言。魏无羡也理解,毕竟谁会无缘无故说一些陈年旧事。于是把故事的后半段大概讲完之后,问道:“依祭司看,故事里的公子是被何人若杀?”
白影听得出神,若不是魏无羡晃了晃手,眼神还有些发直。
“线索不全,何以推断?”白影回过神道。
人家不接话,魏无羡也不急,凭着温宁找不到尤清澈的坟,从而半猜半诈地试探道:“少年回镇时,听闻公子死讯,也没有到坟前祭拜,想想真是人心凉薄。”
“公子暴病,乃天命不佑,生人也无可奈何。”白影回答得依旧没有破绽道。
“哦?白祭司的意思是相信公子死于病榻,而非有人陷害?”魏无羡道。
“夫人如此猜测可有证据?”白影道。
魏无羡看了眼蓝忘机,后者眼眸一暗,他便摊手道:“少年都无可奈何了,我能有什么证据。行了,故事讲得差不多了,不如我问点别的。”
“且慢。”白影阻止了话头,转而对蓝忘机道:“含光君可有证据?”
浅眸凝视一瞬,问道:“魏婴所言,祭司不信?”
白影微欠身道:“自然信得。只是素闻含光君之名,今日一见白影以为乃是过誉。”
嘿!说这话可有人不爱听了。
魏无羡把自家人象征性地塞到身后,叉着腰,似像护崽的老母鸡,调门也不自觉得高了半分,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白祭司至今从未坦言实情,我家蓝湛查不到证据,也情有可原。”
“若是人人可查,何须千里迢迢请来含光君?”白影道。
魏无羡嗤之以鼻,道:“呵,请他来的是你,装聋作哑的,还是你。”
面对不屑,白影依旧处之泰然道:“夫人与我皆有隐瞒,但我只问一事,若夫人实情相告,我定和盘托出。”
魏无羡道:“你说。”
白影道:“所谓“邪灵”侵体,二位是否亲眼所见?”
魏无羡也不卖关子,道:“当然。”
白影道:“抓住了?”
魏无羡道:“嗯。”
白影道:“画卷可在夫人手中?”
魏无羡一顿,会心一笑道:“在。”
闻言,白影似乎松了口气,问道:“他……还好吗?”
“白祭司说谁?他没有名字吗?”魏无羡适时装傻道。
白影道:“清澈。”
魏无羡手中有两样,皆可称为“尤清澈”,一个是藏在画卷中的残魂,另一个是关在锁灵囊里的灵魄。
“还没灰飞烟灭,算得上好吗?”魏无羡道。
白影默然一瞬,对蓝忘机道:“含光君可有办法修补灵魄?”
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白影立刻明白,道:“夫人有办法?”
魏无羡也不兜圈子,道:“办法嘛,我这几天想了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你想修补到什么程度?”
“自然是想恢复完整的灵魄。”白影迫切道。
魏无羡点点头,道:“他的灵魄还有意识,这个不难。”
白影行了个大礼,就差三叩九拜,道:“既如此,便托付夫人了。”
“别急着托付,我还有话要问。他的肉身在哪你知道吗?”魏无羡问道。
见白影颔首,又忙问道:“保存得怎么样?”
白影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又不敢相信心中滋生的念头,随更加情绪激动道:“口中含有定尸丹,想必不会有问题。夫…夫人话中之意可是有办法让澈儿死而复生?”
“所以我问,你想修补到什么程度。”魏无羡笑笑道。
面前的白影,已经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祭司。提到尤清澈时,眼中泛有一丝涟漪,不过是个失去心爱之人的可怜人罢了。
对于有情之人,能成全一个是一个。
第14章 【忘羡】缘分不可说①
魏无羡沉默地走在回尤宅的路上,蓝忘机在距离他半个身子的位置跟着。回想方才白影所说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趁着夜色,二人御剑到半空,魏无羡站在蓝忘机身后扶着肩,俯瞰整个镇子。镇子被东西两山环抱,聚拢山川地气,山泉穿镇而过,带走人之浊气。
魏无羡指着山泉道:“之前读过几本杂记,提过两山环抱,泉水穿流的地貌。你看,这里本身地广人稀,山水之气就比人气更盛,这道山泉又经过镇子,带走更多人气。人气聚不起来,势必被两山压制。”
“不宜定居。”蓝忘机判断道。
魏无羡点头道:“嗯,就是这个意思。刚才白影说的时候,还顺嘴提了一句,他说西北草原,常以狗代替人牧羊,话没说完便自嘲似得笑了,当时我不懂,不过看了这地势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
按古籍所载,此地不宜活人居住,若强行住人,就像一个活祭台。祭品为人,而看守祭品的,一个是历代镇长,一个是历代祭司。
蓝忘机了然,补充道:“只是不知另一祭司的踪迹。”
他口中的另一个祭司,具体情况白影也不算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历代姓金而已,从未见过。
魏无羡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尤清澈死后,先代镇长请来一个老太婆诵经念咒,会不会是她?”
在天荷的记忆中,那个老太婆是不认识的外族人,很多人还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祭典要请一个外人来。如今想来,可能性很高。
蓝忘机点点头,又道:“亦可能是杀死尤清澈之人。”
魏无羡道:“有可能,走,去温宁说的尤墓看看。”
蓝忘机催动剑诀,划过寂静的夜空。因为之前温宁来过,所以封墓石是虚掩住的。墓墙上的族谱中不算尤清冽有六个人,如果按照一个人五十年来计算,也就三百年。
魏无羡借着避尘的光,指尖流连在图谱上摸索。这图纸触感温热,倒像是木屑混合兽皮所制,摸上去凹凸不平。
他在琢磨纸张,而蓝忘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尤清冽名字下面一点的位置,好像微微鼓起一块。慢慢地魏无羡也发现了这块异样,直接用手摸了摸,像是糊了一层东西。他借来避尘,用剑尖翘起兽皮一角,看了一眼蓝忘机,直接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