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层出不穷,魏无羡默默叹了口气,真是应了那句话:驱邪祟易,辨人心难。
“蓝湛,你可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我呀。”他笑着道。
“放心,我在。”
魏无羡伸手勾住肩膀,眼看搭上了,又心虚地缩了回来,道:“有你在我放一百二十心,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嗯。”
当夜,一声闷响惊醒了二人,魏无羡从蓝忘机怀里起身,对于怎么睡到人家怀里去了没什么印象,尴尬一笑,好在蓝忘机没说什么。
窗子正在遭受猛烈撞击,一次比一次声音大,可见力道也在增加。符咒有多坚固魏无羡是知道的,但如现在一般疯狂撞击,怕会引来人。
魏无羡商量道:“放它进来?”
“好。”说着蓝忘机抽出避尘。
魏无羡亦是谨慎地握紧陈情,靠近窗子,打算揭下符咒。却被蓝忘机一拉袖子拽到身后,剑尖挑开一半,窗子立刻被外力撞开。
一道看不见的东西迅速破窗而入,带着一股强风呼啸而过,魏无羡掩住口鼻,却仍闻到一股异香,还未仔细分辨,一股杀气便扑面而来。蓝忘机一手相护,一手执剑,闭着眼睛,紧靠细微得气力波动辨别。魏无羡被护在身后,紧张地想着办法,借由无形之物与避尘相撞发出的幽绿淡光,确定方位掷出符咒。
一番激烈得较量之后,怨灵已被数道定灵咒压得动弹不得。
魏无羡从蓝忘机身后走出,又补了几张符咒,以防怨灵孤注一掷反扑,道:“好家伙,多大仇,三四张都压不住它。”
“执念颇深,不易度化。”蓝忘机皱眉道。
“我说蓝二公子,它都如此凶残了,还想着度化呢。”魏无羡把撞开的窗子摆了回去,贴上隔音符“行了,现在咱们干什么,外头都听不见了。”
蓝忘机了然地召出忘机琴,琴身通体乌黑,魏无羡只听过,亲眼见还是第一次,要不是还要盯着怨灵,他一定亲手扒拉两下试试音。
蓝忘机没有直接问灵,而是先弹了一首古曲,琴弦在指腹的弹拨下,时而松沉旷远,时而清冷悠长。黑琴与白衣相对,古色古香。修长的手指游走在七弦之上,跳跃起伏,指尖触及一瞬,镀上一层淡淡蓝光。
慢慢地人琴融合,周身渐泛浮光,远观如谪仙降世,让魏无羡久久挪不开眼。
一曲毕,浅眸迎上视线,四目相接时,黑眸还未收起痴恋的目光。魏无羡被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逃也似地将目光转移到被符咒五花大绑的怨灵身上,才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乖乖地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装死?”魏无羡用陈情戳了戳,也未见反抗“蓝湛,这样就行了?”
“嗯。”
蓝忘机执琴走近了些,拨动两音之后琴弦竟自己跳动起来,时如人语,如此往复数次。魏无羡在一旁终于领略了什么叫“问灵”,真如蓝忘机所说“直接问”。
眼看着一问一答非常流畅,然而有一个问题被蓝忘机问了两遍都迟迟没有回答。
魏无羡借机问道:“什么问题,很难吗?”
“不难,只是不易抉择。”蓝忘机淡淡道。
魏无羡指着怨灵道:“你让它选?”
“嗯。”
蓝二公子,世家楷模,面对怨灵依旧彬彬有礼,看到这儿,也就不难理解蓝忘机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有耐心。
蓝忘机又弹了几个音之后,拿出一个荷包大小的布袋。魏无羡走近看了一眼,惊讶道:“你怎么会有锁灵囊?”
“兄长所赠。”蓝忘机答道。
“他送你锁灵囊干什么。”
锁灵囊顾名思义,是可以装入灵魄的袋子。又取禁锢,封锁之意,故而叫锁灵囊。如蓝氏这种名门,应该不屑于用此物,也容易招惹不必要的误会。
蓝忘机将怨灵收入囊中,犹豫一瞬,缓缓道:“……听闻此物可宿灵魄,故而兄长寻来相赠。”
“蓝湛你…你要用它装什么人的灵魄吗?”魏无羡靠近拿起锁灵囊看了看问道。
望着被他摆弄的锁灵囊,蓝忘机最终还是轻轻颔首承认。
“那…里面本身就有一个灵魄吗?”魏无羡震惊之余,仍轻声问道。
“并无。”
那就是想装而未装……
蓦地,魏无羡浑身没由来得一阵寒颤,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问道:“蓝二公子……是想用来装我么?”
魏无羡相信蓝忘机是真心为他除怨,但当时要是没同意抚琴的提议,日后走火入魔,被万鬼吞噬,幸运的话变成一缕游魂,飘飘荡荡,不幸的话自此灰飞烟灭。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锁灵囊是蓝忘机为他准备的。
故而,有此一问。
“不必害怕。”魏无羡后退得半步,让他心痛不已,又拙于表达“我不会伤害你,若不放心,锁灵囊交于你便是。”
魏无羡看出他急于解释,又笑着靠近,把手上的东西,交还给他,道:“蓝湛,我要是真变成一缕游魂,被你天天带着也挺好的,你会问灵,还能跟我聊个天,这么想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他说着宽慰的话,可蓝忘机的脸色并不好看,又转而道:“好啦,开个玩笑。你不是说了,只要我天天听你弹琴,怨气总有除掉的一天,有你在,我又听话,这个破袋子肯定用不上的。”
“嗯。”
魏无羡见他眉眼舒展,便也跟着笑意更浓。如今每多了解一分蓝忘机,就多一分感动和爱意。
这人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屋内经过一番打斗弄得一片狼藉,二人忙活到天亮,才堪堪恢复原貌。魏无羡打着哈欠道:“蓝二公子也该说说你们刚才聊了什么吧。”
“他想寻肉身安葬。”蓝忘机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问问它在哪死得不就完了。”魏无羡道。
蓝忘机摇摇/头,若此事简单,便不会到今日都未解决。
“他称被一老者囚禁,强行分离灵魄与肉身,根本不清楚。”
魏无羡琢磨着道:“它有说老者的名字吗?”
“不认识。”蓝忘机道。
“不认识?这个镇子与世隔绝,除非它是外乡人,不然怎么会不认识。”魏无羡道。
“不,他并非外乡人,是尤家二公子尤清澈。”
尤家公子?白影的心上人?
魏无羡哭笑不得,似是抱怨道:“蓝湛,下次能不能先说重点。”
他飞速地过滤了一遍天荷的记忆,道:“我记得有人曾说尤家公子死得不明不白,因为祭司不在,当时的镇长不知从哪请来一个老太婆颂文超度。你说会不会是尤清澈口中的“老者”。”
蓝忘机就着思路想了想表示很有可能。
“说到尤家公子,我还想起个事儿,刚才怨灵……不是,是尤清澈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比温宁还要重,还以为是有百年道行呢,但你说他是尤家公子之后,我就明白了,因为少了一缕善魂,所以戾气更重,容易失控。”
魏无羡急吼吼地把很多话,不分前后,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让蓝忘机一下听不出重点,经过一番思考总结道:“画中善魂是尤清澈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天荷记忆中曾有人说,尤家公子死后,镇长之位就定了,无论祭司回来是否同意都没得选,可见尤家只有两位公子,所以这个尤清澈一定是白影的心上人。”事情有了进一步推断,魏无羡显得很是兴奋,丝毫没了困意,自顾自得念叨“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白影将善魂留存在画像中,肯定是为了保护他。别人不懂可以理解,可他是祭司,是跟神鬼打交道的,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尤清澈的灵魄?”
魏无羡把思路推到只有白影本人才能回答的死胡同,得不出结论,问道:“蓝湛,尤清澈有没有说关于白影的事?”
“只字未提。”蓝忘机答道。
“难道他不是为了白影杀我,那又是什么仇什么怨?”魏无羡觉得好笑道。
“不如你问,我弹。”蓝忘机说完便准备召琴。
“不急不急,我们先整理思路,留着下次再问。”魏无羡拦下他,转而问道:“蓝湛,问灵是不是你家秘技呀”
蓝忘机认真答道:“问灵难修,只传弟子。”
魏无羡点点头,道:“蓝湛,我总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尤清澈在我们手上,也该是我们掌握主动权了。”他忽而狡黠一笑,翻身上床,平躺翘脚,宣布道:“从今天起,含光夫人身体不适,需含光君陪侍左右寸步不离,无论是谁都不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