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词这才作罢。
外面已经备好了人拉的车,很华丽的那种,两人一人一辆,先后上了车。身体壮硕的小厮抬起车子,平稳地朝着正厅走去。秦家的下人们在一主一客出门上车以后便都散开了,朝着近道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果然是为了让她难堪才来的。这个秦婉词,整个人都这么小儿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情商低只能想到如此啊。
“鬼女啊,被智商情商这么低的妹妹害死了,你对自己有什么想说的?”秦若稳稳地坐在车上,闭上眼睛假装休息,手却偷偷抬起弹了一下水晶,里面出来呜的一声呢喃,似乎是睡觉刚被叫醒的茫然。
秦若额头的黑线都要冒出来了,怒:“天都黑了你还在睡觉,你想冬眠啊。”
鬼女是鬼,白天精力不济躲进水晶里面睡大觉还有情可原,可是在本该活动频繁精神抖擞的晚上她还呼呼大睡,让秦若误会她体力不支,为她好一顿担心。
“怎么了?”没心没肺的鬼女不知道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了一声,见秦若没有回答,便自己钻了出来,漂浮早秦若对面。困倦的眼睛眨了又眨,稳定,看向秦若的脸——
渣男的黑历史
接下来十秒钟,变成了某大家小姐、某无身女鬼头爆笑得把形象丢垃圾堆,捡都捡不起来的专场表演——北京电影学院入门的必修课。
“你笑够了没有?”秦若阴着脸吼她。
“抱歉!抱歉!”鬼女一叠声的道歉,可是笑声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还停在秦若肩膀上,晃得秦若都开始不稳了。
“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子?”在秦若逼人的目光下,鬼女试着靠转移注意力来止住笑。
“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妹妹。”
提到秦婉词秦若就黑脸。
“可是她为什么把你打扮成这样呢?”鬼女的笑已经止住了,抬起一缕头发卷起秦若头顶的一颗夜明珠,转着圈的摸索,越玩越有意思。
“还不是为了整我。”秦若双手托腮,手肘支在膝盖上做单纯小鹿状。
“不会的。”鬼女轻轻摇头,“婉词不是那种会用这种低劣手段来整别人的人。她应该有别的用意。”
秦若扭过头:“是什么?”
除了整蛊她,让她更难堪,她想不到别的。难道是因为以前那套衣服是她姐姐穿过的,她心里有鬼看到总是害怕?这种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
可是这样子也不见得多高大上吧。秦若猛的坐直身体——这对极品男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男的没问清楚就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住进家里。女人又作这么古怪的举动,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还有那个比鬼怪还阴骘的阴阳师赤井……
怎么想都觉得她没活路了。
正纠结着,车子忽然停下来,有下人过来搀扶她下车。她矫情地伸出手,踩着脚踏下了车。距离正厅还有一段距离,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腿走过去了。秦婉词雍容地走在前面带路,秦若没精打采地跟着,心思全用在和鬼女交流上了。鬼女给她看了一段记忆力,是有关于这段衣服的,看得她差点炸毛,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去揍扁前面引路的那个华服女子。
原来这身打扮还真的有出处,是跟一个姓花的富家小姐有关。
说花小姐之前还得先提这段故事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穆怀,而说起穆怀还得多费一番口舌交代一下整个故事的背景——就是秦婉诗大小姐的家世。
鬼女的祖上几代人做生意,生意遍布很多国家,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到了她祖父那代,祖父并不满足只作被贵族人瞧不起的商人,开始和官场打交道。花了许多钱弄了一个皇商来做,后来和朝廷便有了更多密切的联系。
到了父亲这辈,已经不满足只为皇家采办所需之物这些简单的事务了。培养人才入仕为官,为秦家的未来打下一片疆土,成为了婉诗父亲一生致力的事业。而在这些人中穆怀便是一个佼佼者。
穆怀原本是秦家收养教育长大的小孩,在众多年轻人中能力出众被挑选了出来去参加科举,一举得中举人第一名。而他的卷子还得到过皇上的亲阅与赞赏,说他是状元之才。可惜……
这可惜后面的省略后就是指他不太能拿得出来的家世了。
得到功名那年他十八岁,在外省做了三年的官,结下了无数的人脉,后来回来帮助秦老爷一同打理家业。因为那时候婉诗唯一的弟弟因病没了,父亲受了太大打击,之前的雄心都歇了,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婉诗以女儿的臂膀担起了整个秦家的生意,两人就是在那时候渐生情愫。
至少她是那时候爱上他的。
至于那个花小姐,是穆怀结下众多人脉中的一个。她家是因为某个机缘一夜暴富的,暴富之后虚浮的心态便暴露无遗,各种奢侈浅薄让人心生厌恶。花小姐见过英俊年轻的穆怀,对她倾心,然后便借着家里与秦家的生意的机会一直想要亲近他,穆怀对她无感,也从没有回应过。结果那位小姐不干了。直接找媒人上门说媒。穆怀为难的时候婉诗看不下去出面帮忙解决,结果不小心挑明了两人对彼此的真心,促成了两人的婚约。
花小姐自然是暴怒不已,在两人大婚之日就盛装出现了。
那日的情形,过了三百年鬼女都记得清清楚楚。估计也再没有一个人的婚礼客人能比新娘子更引人注目了。她那身疑似嫁衣的牡丹衣裙,疑似凤冠的满头珠宝,以及那副自以为天下最美的表情,当时真的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现在回忆起来,也只剩下笑了。
“让我看看她的样子。”秦若偷瞄着身前身后走路的人,趁她们不注意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实则是摸到鬼女的头,要看她的记忆,鬼女闭上眼睛,导出那份记忆,通过秦若的手传到她的脑子里面,她看着乱象中女子的窘态,忍不住抿嘴就要笑出来,她的长相……
她虽然是外貌协会倒也不会轻易评价人外貌的不足之处,画面里的女子长的不怎么好看是不假,不过最让人反感的估计还不是这份不好看,而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粗鄙。对粗鄙!这样一对比,就越发显出来新娘子秦婉诗的高贵雅静了。
“你前夫很讨厌她啊。”秦若看着画面里穆怀被气得僵硬的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温和之外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是啊。”鬼女轻声肯定她的观察,“他说那是他的噩梦。他不轻易说别人的,尤其不说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见是多讨厌了,竟然要在自己必须要时刻带上面具来伪装完美形象才能面对的妻子面前说这些,能害得他破功,这位小姐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可是,你妹妹把我打扮成你前夫最讨厌的样子去见他是什么意思?”秦若猛然想到这点,松开翻看记忆的手,惊愕地看着鬼女的脸。
鬼女一脸无奈。秦若陡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秦婉词,第二号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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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正厅里,等着秦婉歌到来的穆怀心绪不宁。赤井也在屋子里,抛开尊贵客人坐的位子,自己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远远的坐了,也不管这个位置是什么身份的人坐的。他把玩着一颗夜明珠,很惬意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把这个还有其他人在的现实世界抛了出去。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穆怀有时候便忍不住去看怡然自得的赤井,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点什么。
但真的想找到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赤井来找他,那时候秦婉词前脚刚离开,他心绪烦乱还没理出个头绪。赤井穿的还是那身白衣,纯白无暇,纤尘不染得让人惊心,那一头垂至脚踝的黑发也浓得过于纯粹,以至于整个人都头着一种凡人没有的诡异——是太清楚了。人是有色彩的,有着浑圆的思想,因此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眼中的感觉也应该是浑圆的,带着些被人忽视的模糊。
但是赤井,清楚得几近凛冽了。让人心生畏惧。
“为了一个才露面不到两天的女人,要毁掉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真的值得吗?”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拿他当怪物的感觉,无视,进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说了上面的话。
穆怀没说话,心里生出一阵寒意,重新去看他,见赤井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声音飘渺起来:“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和借魂重生的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