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59)

作者:藤花琅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毛念说了个地名,说是他家里老人住在那里,距离西湾有五百多公里,很远了,辛宛张了张嘴,脑袋处于茫然的状态里,脱口问:“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几天,半把个月都有可能。”

冰美式做好了,辛宛不记得自己是用那只手递过去的,又说了什么。门又关上了,毛念离开,风铃还在摇,他低头看着手心的纹路,出神了许久没有动,嘴唇一直抿着。

他不想离开宋珩,一天也不想。

从七月份到现在,接近七个月的漫长日子,他都是和宋珩一起度过的,这所形成的惯性没有他认为的那么简单,依赖是难以戒断的,想连根拔起会疼。宋珩什么时候走?辛宛感觉自己在等待审判,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着。

胡思乱想让他没什么精神,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潘东叫他帮忙洗杯子,叫了三四回他才听着,水冷得潘东龇牙咧嘴的,问:“想哪个漂亮妹妹呢,叫你也不应。”

“没想,”辛宛套上了橡胶手套,摇摇头,“想着你下门出哪个成绩呢。”

潘东乐了:“损不损你,损死了。”

下午五点店里来了一对情侣,没有要人引座,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了角落位置——那个留给妞妞写作业的地方。辛宛和潘东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桌上的小毛毡和儿童水杯收走了。五点半,妞妞推门进来,拽着书包带站在门口,无措地看着角落的位置,辛宛忙半蹲下身,轻声说:“今天下午换个位置写作业,好不好?”

“爸爸呢?”妞妞小声问。

“他在忙着做咖啡。”

妞妞点点头,辛宛给她另找了个位置,路过那对情侣时听见了吵闹声,无非是“你不爱我了”这类话,余光里看见女生的手激动地比划着,轻微的刺啦一声,咖啡杯倒翻,辛宛手动得比脑子反应得快,下意识地挡住了妞妞的身体,那杯奶褐色的液体哗啦淋在了他的胳膊上,还冒着袅白的热气,辛宛缩回了手,身体颤了下,倒抽了口冷气。

妞妞傻站在那儿,吓了一跳,女生蹭地站起来,忙拽了好几张纸:“你没事吧!”

只能感受到疼,其余什么都来不及在乎,辛宛鬓角渗了汗,摇摇头,接过了卫生纸,低声对妞妞说了句“你先去写作业”,潘东原本在记账,账本也不顾了,跟在宁哥后面跑了过来,担心地开口:“你疼不疼啊,我操。”

宁哥皱着眉:“跟我过来。”

咖啡是刚端上来的,浇的是右边胳膊,白色的袖子湿透了,能看到清晰的肉色,还是很好闻的醇香味——辛宛还有空分神想这个。宁哥带他到了后厨,扭头看潘东,宁哥说:“拿把剪刀。”

有些庄重了,应该没那么严重,辛宛刚想说话,那把剪刀就递过来了,小心地沿着袖口剪开,布料刺啦地裂开,软软地垂在两端,胳膊烫红了大片,宁哥又拧开了水龙头,冰碴似的冷水浇在上面,疼痛缓和下来,辛宛这才说:“真没事。”

宁哥还在百度烫伤的步骤:“她背着个书包,校服也厚着,烫不着,你个穿着薄的怎么就动作这么快?”

“就下意识,没想着那么多。”

冷水得浇了二十来分钟,辛宛开始心疼水费,没有烫到的手背倒冷得发麻,宁哥停了水,细密的烧灼感仍存,但没有那么尖锐了,他说:“这样还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疼,真不严重,也不是沸水,不去医院了,晚上人多潘东一个人也忙不开,”辛宛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这得算工伤,让我早点下班就可以了。”

宁哥叹了口气:“没个心眼,也不趁机多要点工资。”

“还可以多要工资?”

宁哥笑着骂他一句,反复确认:“真的没事?”

“真没事,”辛宛笑起来,“回去冲冲就行。”

平日里是晚上九点下班,这次提前了三个半小时,出门时外面天没有全黑,路灯是亮着的,辛宛里面换了自己衣服,宁哥执意要给他叫出租车:“你这个胳膊去坐公交车,磕磕碰碰的,不得疼死。”

“我去给你拦车!”潘东自告奋勇地说,跑到路边去拦车,他运气好,招手的第一辆出租就挂着空车的牌子,“哎!有了有了!”

宁哥说:“到了家给我发条消息。”

辛宛点点头,钻进车里,朝他们挥挥手。

车窗外的光景朝后移动,辛宛试着拢了拢左手,他今天穿的是粗线毛衣,皮肤摩擦到衣料上仍会有些许感觉。统共十来分钟的路程,辛宛让司机停在公交车站附近,自己去旁边的益民药房买了管烫伤膏,路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斟酌着言语,给宋珩发了条短信。

-今晚你几点回来?我今天加班,球球晚上还没有喂。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有了回声,很简洁,只说:保姆会去添。

那应该是不会早回来了。在他们冷战的这些天里,宋珩通常都会回来得很晚,胳膊烫伤,动作总归会别扭的,他不想让宋珩看出来,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平添他的麻烦。

家里只有球球,塑料碗里已经添好了食物,辛宛用左手撸了把毛,这才去换衣服,换了身棉质睡衣,仔细挽了袖子,那片红还是突兀的,艳生生地扎眼,皮肤有烫破皮的地方。

辛宛记得自己五六岁是爱玩性子,总爱爬树,在奶奶家还曾经不小心踢翻了正在烧的热水,脚趾起了好大的水泡,老人家烧了针,针尖都快烧黑红了,辛宛捂着眼不敢看扎水泡,不记着后续了,只是后来再也不敢碰做那种事。

没想到二十岁了,还能重蹈覆辙。

客厅的光大亮着,辛宛坐在沙发上拧开了药膏,狗跳上了沙发,闻着味道想伸舌头舔,给敲了一脑袋。

“什么都想吃,”辛宛小声训它,“早晚给别人拿肉勾走了。”

球球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腿上不动了,呜呜了两声,黑眼珠看他。

辛宛刚要开始涂,突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脑袋里空白一片,手忙脚乱地放下袖管,那管药膏来不及拧紧,仓促地塞到了身侧,他抬头便看到了宋珩的眼睛。

宋珩有些意外:“不是加班?”

“我……”辛宛喉咙干涩,勉强挤出笑意,“我以为会加班来着,没想着老板就提前让下班了,我就回来了。”

“藏的什么?”

辛宛心跳骤然快了,下意识地低头躲避,摇摇头:“没藏。”

脚步声离近了,影子圈住他的身形,宋珩穿的是深色的衬衣,疏离的气质更明显了些,手指碰了碰他的下巴,他说:“说话的时候看着我说。”

辛宛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看他,宋珩的眼皮很薄,垂眼的时候眼尾平长,勾住的阴影总是分不明情绪,他又重复了遍,辛宛抿抿嘴唇,无声地吸了口气,笑得和平时一样:“我还能藏什么呀?”

宋珩一直看着他,辛宛几乎要在这种对视中败下阵来,球球不合时宜抬爪抽了下他,偏偏还是那条烫伤的右胳膊,辛宛本能地哆嗦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宋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刺痛感让辛宛脸色发白。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不许撒谎。”

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宋珩看着他那条红得厉害的胳膊直皱眉,脸色不好看,只让他再去冲水,辛宛说:“真不疼了,就是有点刺麻,睡一觉就好了。”

“怎么弄的?”

“就在那个咖啡店里,有对情侣吵架,不小心把咖啡打翻了,我用胳膊挡了下,就这样了,”辛宛没敢再扯谎,老实地都说了,“但是咖啡不是特别热,这么红应该是衣服摩擦的……”他小心地看了眼宋珩,加了句:“你别担心。”

宋珩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墙边看他冲水,目光只看着那片红。

冲水不知道多少时间,辛宛想,他大概和水犯冲。等到关水,又跟着宋珩去了客厅,辛宛这才拿出药膏:“你看,我买好药了,抹点药就好了,真没事。”

“先擦水。”

“哦,对,我忘了,”辛宛紧张得过头了,连胳膊上的水都忘了,宋珩却已经拿过了纸巾,辛宛下意识地想接过,说,“我自己来吧。”

“闭嘴,”宋珩的声音响起,那双眼平静地看他,“辛宛,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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