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师父,会向我奔来了吧?
而顾子侓那个人,是我永远都不会,也无法得到的,越是靠近,越是远离,越是靠近,越是受伤。
潜鹿6
野狼岭之变
“雪儿,你看我带来了什么?”顾子律浅笑着把手中的骨玉在沈雪樱面前晃了晃随后就塞到了沈雪樱的手中。
“子律,谢谢你。”沈雪樱强压着心里的狂喜开心地抱住了顾子律,在顾子侓耳后看不见的地方,面露阴险地笑了。
顾子律喜不自胜,紧紧地抱住沈雪樱说:“太好了,雪儿,你娘亲的病终于可以治好了,我们可以成亲了!可是,为什么要来野狼岭这么危险的地方会合呢?这里的狼凶狠无比,我们还是快走吧。”
“因为,这里很隐蔽啊。他们不好追上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沈雪樱轻笑着,然后手一动,指尖寒光一现,悄悄地在顾子律的脖子扎了进去,随即,顾子律就觉得脖子一麻,晕了过去。
“看在你帮了我那么多忙的份儿上,就不把你喂给野狼吃了。但是你会遭遇什么,可就听天由命了哦顾师兄。”顾子律不敢相信地看着沈雪樱那兴奋得近乎癫狂的脸,仿佛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沈雪樱猖狂地大笑,将骨玉装入锦袋中后满眼狂热地说:“池,我就要去救你了,你等我!来人啊,进攻武城,屠城寻回主公。”
“是,主母。”一群黑衣人应声而附。随后,一团一团的黑影便训练有素地朝武城迅速地涌去。
顾子律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白衣女子对他叫嚣着:“顾子律,我告诉你,你完蛋了!”她下了泻药后,躲起来看到他那难受的模样,又心软地偷偷把解药放下,然后高傲地拂袖而去。
每一次恶作剧后,都会心软地向他道歉,因她而起,因她而终。看见他练武受伤,就会偷偷地去师父的房中偷丹药,然后故作高傲地塞到他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那个白衣女子好像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因为他们武功旗鼓相当,他就也总是和她较劲。他突然发现,其实他从未受过伤害,反到是他,一直在伤害那个女子,从不手下留情。
他梦见,那个白衣女子在他假寐的时候温柔地抚着他的脸,轻声唤他“子律哥哥。”
这个梦他做了很多遍,却一直没有看清那个女子的脸。但这一刻,他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那根本不是沈雪樱,而是同样喜好穿白衣的浅诗墨!
他又听见浅诗墨温柔地唤他子律哥哥,她说“你怎么不叫我浅浅了呢,能不能再叫一遍?因为,浅浅就要走了啊!”他听见浅诗墨呜咽的哭声,心里一阵阵的揪痛,却喊不出声。
他看见浅诗墨温柔地对他笑,那面孔渐渐远去,任他怎样拼命地喊叫,都叫不住那越走越远的人儿。
他思绪纷飞,忽然间记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年他十二岁,浅诗墨十岁,时逢武城和□□鬼冥教之战。鬼冥教战败后,趁乱将浅诗墨掳走做人质。
顾子律想去救她,却被人闷头打了一棍,不醒人事。当时他在想,决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但是他太过于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鬼冥教掳走,却无能为力。
他昏迷前,只看到她对他露出的惊讶神情,便晕了过去。他晕了整整几天才醒了过来,但当时,战乱已经过去,浅诗墨也被救了回来。
他本想去找师父问问战事,却在他师父门外偷听到了当时的场景:浅诗墨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关了几天,突然间发了狂,赤手空拳地打破了屋子的门从里面冲了出来,之后,就开始报复鬼冥教。
当武城的人冲进去要救她的时候,只看见她杀红了眼睛,机械地屠杀着鬼冥教的教徒。
她小小的身子灵敏地在尸体之中和敌人周旋,白色的华衣早已被血染成了血色,俨然入魔成了一个杀胚。
只有浅诗墨知道,被囚禁的那几天里,那间屋子的黑暗死寂,让她想起了当年任家人杀进来时,父亲抱着她,温厚的大手捂着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墨儿乖,在这里等一下啊,等爹来接你,千万不要乱动乱跑,等爹来了,一切都会过去。”
她的父亲把她藏进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暗室,进去时,她听到了一声属于母亲的惨叫,十分惨烈,以至于后来她常常在睡梦中被吓醒。
她忐忑的在密室里呆了几天,等到父亲准备的干粮即将被她吃完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父亲——满身是血的父亲。父亲的身上都是伤痕,嘴唇干裂并紫黑着,仿佛很久都没有喝过水,脸也变得黑紫。而年幼的她,并不知道父亲已经中了毒。
父亲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她,声音干裂且沙哑,幽然森怖:“墨儿,等一下要看清楚,莫被吓着。你不许忘记,我们浅家,是怎么被灭门的!你须记着,我们浅家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我们的仇人,是东城任家!!!”
于是父亲便将她正抱了起来,她的后脑壳靠着父亲的胸膛,她看到了,她开始尖叫,嘶声大哭。
父亲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呜咽着,脚步沉重地缓缓走着。
她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她看到了她娘亲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地上,肚子上开了一个大血窟窿;平日照顾她带她嬉戏的仆人没来得及合上的大张着的眼睛充斥着恐惧;叔伯张着的嘴仿佛来不及凄喊便不能再合上……
她瞪大了眼睛,强迫自己去看,去记下这一切,她哑声大哭,满心的悲痛。
但她的父亲仍旧缓缓地走着,一言不发,每一步越走越沉重,走出家门后便开始极速地用轻功跑了起来。风在她耳边呼啸,无情的刮着她的小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遇见了许多的武者模样的男子,她父亲看到那些人后便在其中一个男子面前停了下来,那男子正带着一众人赶路,看见父亲后便流下了两行清泪,看着她父亲那青黑的脸说道:“阿黎,我来不急救你们啊,这千里的路,每一步都是浅家人的血啊!”
她父亲将她转交给男子,只摇摇晃晃地摆了摆手,说道:“青山,千里的路,我知道你赶不到,这不怪你,是天要亡我浅家啊。东城任家的动作之快,令我都来不急援兵遣将,手无重权,功高盖主,皇上早已不信任我,失去兵权,封地离京城万里之远,边疆正在用兵之时,家宅安居僻野里,生活虽清静,却在这等紧要关头落得个孤苦无援的下场,但是我不悔,我没有对不起谁,是天不容我!我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女儿,替我任家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讨债啊!”
说完他便踉跄了一下,嘴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直接倒了下去,心愿了结般地合上了双眼。
在众人的惊呼中,在她的嘶声哭喊中死去了。
后来浅诗墨因悲伤过度晕了几天,醒来后的她,双眼空洞着,自觉地不去谈那日的事,而是默默地去青山收埋的浅家墓群那里悼了几个月的孝。
待到她出来的时候,任家已经被灭了门,她自知大仇已报,就开始了在武城的生活。
正是因为经历过那绝望的黑暗,她才会这么害怕只身一人长时间在黑暗中,害怕她再次看到阳光时,地上仍是流淌着至亲至爱人的血以及伏倒的群尸。
于是她终日诅咒着,绝望着,呐喊着……直到有一个声音问她,想不想拥有力量,她便欣喜若狂地把自己交付给了那个声音,沦为一个只愿屠杀的恶魔。
上古的至仙之物,一但邪念让它化为邪物,就会是至邪之物。
她想保护好武城的人,于是她血洗了鬼冥教。直至她筋疲力尽地倒下。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泡在药池里,而她也昏了大半个月。
她听说顾子律受重创失忆了之后,想要跑去找他。可是因为她发狂险些步入魔道,青山掌门不允许她再乱跑,但她仍然偷偷去找了顾子律,可当时他的房门禁闭,她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之后她被青山带到了离武城百里多远的静乐池教化,一待便是一年多。就在这期间,沈雪樱入了武城成了弟子,她为了能多学一点武功,便开始接近失忆的顾子律……而那鬼冥教的屠杀事件,众人都选择将此长埋于心,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