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容宸笑出了声,“你当朕上次送你画是为何?”
“为何?”严曦琢磨一番,似乎明白了。“皇上是想试试微臣白日见你、晚上见画,能不能将人记住?”
“朝夕相对若能记住,你早记住梁砚文了。朕送你画,不过是……”不过是想让你能时刻能见到朕……蔺容宸极淡地叹了口气,“心血来潮罢了。”
“微臣知道了。”严曦跟着吐了口气,心中的沉闷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了。“皇上可要……”微臣为你绘一幅画?话到嘴边,严曦问不出口了。他人就在这里,只要蔺容宸想,随时随地都能让他执笔。可自从蔺容宸知道印信的事后,从来没说过他喜欢自己的画。他若问了,倒像巴巴的硬要送画。
“要什么?”蔺容宸见他欲言又止,勾起了好奇心,“你想说什么?”
严曦垂眸,睫毛轻颤,“没什么,就是想劝皇上保重身体。若无事,微臣先退下了。”
蔺容宸望着他的背影,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源正!”
周公公上前,“老奴在!”
“严曦方才去了哪里?”情绪如此起伏,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老奴这就去查。”
严曦何时入宫到何时离开,彩云都细细记录了下来,呈给玉嫔。
每日都要侍读?会不会太频繁了些?玉嫔拿着时辰表,问道:“可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彩云摇摇头,“奴婢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娘娘为何要注意严大人?他是不是对皇上不利?”
“不是!”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玉嫔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对这个严大人很好奇,听闻他从前什么都不会,一夕之间能高中状元,觉得稀奇罢了。对了,皇上最近可有召怡妃侍寝?”
“不曾听闻。”彩云顿了顿,道,“云楚历任皇上,还从来没有一位像咱们这位如此不近女色的。娘娘,您不要伤心,即便是怡妃,皇上不也是一个月才临幸那么一次么?”
如此,才不正常啊!
上次端午宴上,玉嫔总觉得蔺容宸看严曦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帝王看臣子的眼神。尤其严曦绘画时,每个人都盯着他手中的笔,只有玉嫔一直在暗中观察蔺容宸的反应,那眼神炙热又隐忍。
当时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关于静王的传言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蔺容宸?她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吩咐彩云远远盯着,也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你悄悄打听一下,皇上对这个严大人如何?千万不要张扬,若真被人问起……你就说,就说你十分仰慕状元大人,切莫提及皇上。可懂?”
彩云领命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何大人才是看透一切的人。
第30章
虚与委蛇
午间小憩了片刻, 蔺容宸睁开眼,周公公已回来了,服侍他穿戴整齐, 趁空道:“严大人晌午去了趟大理寺, 听说去拜访何大人了。”
“可知他二人说了什么?”蔺容宸转过身, 周公公为他系上玉带,“收紧些!”
“皇上这几日消瘦的厉害。”周公公十分心疼, 边收玉带, 边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皇上要不要召何大人过来问问?”
“算了, 再说吧!”既是见何舒月, 就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舒月掂量的比谁都清。但蔺容宸完全没想到,何舒月是对国事守口如瓶,可对他们的私事却有着不一般的兴致,一番疯狂试探提醒,致使严曦失魂落魄, 心神不宁。
“不过……”周公公踌躇道,“听大理寺的人说, 严大人离开时脸色很差。”这何大人也不像会欺负人的人啊!
“下次见到严曦, 你可以问问他。”蔺容宸整了整衣襟, 转道,“静王最近在做什么?”
周公公道:“回禀皇上,静王跟从前一般, 不怎么出门,听说每日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种花,逗鸟。跟皇上比起来,日子过得倒十分闲适。”
蔺容宸微怒,“不能回封地,不能上朝,为了不引人注意,甚至连大门都不出!这样的变相囚禁,你说十分闲适?”
周公公倏然失色:“老奴……老奴口误。”
“起来吧!”蔺容宸怆然,“朕在生自己的气,与你无关。”他气自己不知道怎么破解眼下的局面。如今云楚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为了皇位,他仍旧将蔺容寒圈得死死的。虽然这外患只是天象预言,却不能说它完全不可信。
周公公知道他有心想与静王修复关系,提醒道:“八月秋猎,皇室和文武百官都会参加,静王也能出来透透气了。”
只这一句,蔺容宸已明白他的意思,面色缓和了不少。到时候他有的是机会跟蔺容寒冰释前嫌。
入夜时分,一人一马赶在宵禁前进了城。马蹄声急促,载着一个黑衣人未多时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出现在太师府。
符卓将手中的信件连读两遍,眼中欣喜愈盛,“魏劭,此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魏劭回道,“属下在玉田和苏州多番调查,确定消息属实!”
符卓点点头,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魏劭道:“属下初得到这个消息,十分意外!还是太师厉害,竟能发现那严曦有问题。”
“嗯,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魏劭躬身正要退下,符卓又道:“你既然回来了,给老夫解决一个人。”魏劭办事素来干净利索,交给他,符卓才放心。
魏劭道:“谁?”
“左都御史李远。这老家伙活够了,竟敢参老夫一本!”符卓早就想将人解决了,只是魏劭一直在外没回来,这才又让他多活了几日。
“是!”魏劭退下后,符卓唤来家将,秘密遣人去请黄景春。
他握着手中的信,这等大事,定得好好部署才行!
有了上次飘香楼之约,严曦很快收到第二次邀约。去还是不去,他犹豫再犹豫。对方既然数次主动示好,定是自己对他们还有点用。他如果能借此机会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最好不过。可若去,蔺容宸少不得要误会,想起他的满脸寒霜,严曦有些退却了。但若不去,此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了又想,他做出选择——去!必须要去!
邱仲海觉得他上次完全是被严曦给耍了,非常不开心。若不是黄景春吩咐他务必要拉拢严曦,他才不会跟严曦虚与委蛇,假意周旋。“贤弟是否真心想站在愚兄这边?”
严曦点头,眼神诚挚,“那是当然!”
邱仲海道:“既如此,总得拿出些诚意不是?上次的事,真的十分伤愚兄的心。”
“这个……”严曦开始装傻充楞,“愚弟实在不知道仲海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仲海兄如何才肯相信我?”邱仲海没有明说,他当然也不能承认自己早已看透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况且严曦从来没说过自己考中状元是有人暗中操纵。
“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邱仲海确实没有拿住什么把柄找严曦算账,遂压低声音道,“你可有方法助太师除掉顾庭芝?只要能除掉顾庭芝,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除掉顾庭芝?”严曦拧眉,这不是棘手,是虎口拔牙。他若除了顾庭芝,蔺容宸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你可知那顾庭芝为何会离开京城?”邱仲海神秘兮兮道:“据说当年他的心上人被扬州一个叫叶蓁的小混混抢去了,他投诉无门,反被叶蓁打断了腿,这才一怒之下进京为官。如今大权在握,自然是回去找那小混混报仇,哪曾想,这仇报着报着,就爱上了仇人……”
严曦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你的意思是……顾庭芝爱上了……额,抢走他心上人的小混混?”
“可不是!”邱仲海亦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连啧啧了几声,“关键是他使了手段,叶蓁的爹被流放,大哥在静王府为奴。”
等等……叶蓁?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莫不是他救过的那个少年!那日等他从宫中回到家里,叶蓁早走了。严曦只记得跟他提起顾庭芝,他脸色白的吓人,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