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容宸淡淡一笑,从善如流地收了银子。
小叫花子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放肆!”赵珣平日里呵斥人呵斥惯了,一时没忍住。果不其然,随后就接到蔺容宸的眼刀子。
“名字?”他望了小叫花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有一天……你即便知道也不能叫出来……不如不知道。”
“为何不能叫出来?”小叫花子不解,人的名字不都是要让人叫的吗?为什么他的就不能叫?他又不是皇上。
赵珣张了张嘴,在蔺容宸的注视下,将“放肆”这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小叫花子道:“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将来怎么将钱还给你?”
“不必还。”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等以后有钱了,我十倍百倍的还你!”那双繁星般的眼里透出一股坚持。
他跟蔺容宸见到的所有乞丐都不一样,至少从没有人想过要把钱还回来。
蔺容宸低眸,摸摸他的头,笑如春风,“你若真想报答我就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考,成为国之栋梁!”
赵珣虽不情愿,但还是很有眼色地将银票掏了出来,双手呈上。“拿好!”
小叫花望着他手中银票竟犹豫起来……这个人是傻了么?为何莫名其妙地对他这般好?
蔺容宸望着他,笑道:“怎么,怕自己做不到?”
“当然不是!”小叫花立即反驳回去,好像说慢了就表示他承认了一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给我这么多银子,你不怕我将来不还你了吗?”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银子就当赌注。”蔺容宸又揉了揉他稻草般的头发。这孩子让他沉郁了很久的心情霍然之间开朗了不少。一个乞丐尚知道竭力生存,投桃报李,他这衣食无忧的人又有何理由因父皇对皇兄偏爱而消沉萎靡,破罐子破摔?
“打什么赌?”
“赌你将来能不能高中状元。”
“中状元?”小叫花子迟疑了一下,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他去考状元吧?
蔺容宸以为他不懂得中状元是何意思,解释道:“中了状元可以做官,很大很大的官,再也不用乞讨,更不会有人欺负你。”
“好好读书就能中状元?”小叫花子将信将疑,这分明是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
“也不一定!”蔺容宸扬了扬唇角,“能中状元的都是万里挑一,才情绝艳之人,一般人可不是想中就能中的。所以,你若不好好读书,定然中不了!”
小叫花子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不假思索道:“我赌!”
“好。若有朝一日你能金榜题名就算我赢,银子自然加倍还我。若你中不了状元,我愿赌服输……银子归你,不用还了!”
“这不公平。”小叫花略微一想,连连摇头,这人真是个傻子。
“若想公平,就不要让我输。”蔺容宸将一枚印信放在小叫花的手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赠你。以此共勉。待我回去,埋下一坛状元红……来日若有缘,说不定还能开坛共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可是……我中状元之后怎么找你?”小叫花子问的笃定,仿佛他绝没有可能会落榜一般。
“你若能高中状元,我定然也能……”蔺容宸但笑不语。
小叫花子追问道:“你定然能什么?”
蔺容宸回头笑道:“我定然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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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不虐。
架空,背景都是胡诌的,不能认真。
作者逻辑差,请体谅。
第2章
画桥少年
建宁三十九年春,李行之七十大寿。蔺容宸奉命前往姑苏为其祝寿。距他上次来苏州已过去三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他已被封为宣王,比如李行之收了两个……义孙。
说起这两个义孙,蔺容宸是有所耳闻的。一个虽聪慧机灵,才思敏捷却有哑疾,另一个则成日流连秦楼楚馆,纨绔风流,放荡不羁。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想见识见识这第二个义孙。
也难怪,此等烟柳繁华之地孕育出的女子,个个俱有浑然天成的灵秀与欲语还休的娇媚,一个轻颦浅笑便足以叫人心神动荡,欲罢不能,但凡是个男子恐怕都难以抗拒。
如若不然,对面的十里春风又怎会如此热闹?
蔺容宸放下手中的青瓷酒樽,眸光却没从对面移开过分毫。
张珣循着他的视线瞧去,正好能看到一名身着绛纱的女子拉着一个少年郎的手臂,低眉浅笑。
雨晴烟晚,杏花纷落。这一抹绛红倒也称得上般般入画,倾国倾城。
他跟着蔺容宸已有八年,自认为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猜得蔺容宸心中所想,遂俯身低声道:“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去请那位姑娘过来一叙?”
蔺容宸拧眉,“请她作甚?”
不是一直在看人家么?难道他会错了意?也是了,以王爷的眼光,能令他提起兴致的怕还没有。张珣未再出声,静静站在一旁,同蔺容宸一起望着十里春风门前的画桥。
那名少年郎也不知说了什么,陆续又有几个女子聚过去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左右拉扯。眨眼的功夫,少年郎便已春衫不整,风流尽失,连连拱手求饶,众女子方才松手。
少年抖落胸口飘落的杏花,将一片春光掩进冰绡,笑盈盈地过了画桥,朝流云楼走来。
蔺容宸低眸,见青瓷樽里飘着一抹淡粉,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少年胸口的杏花瓣。他侧眸淡淡道:“准备一下,去李家。”
张珣应声下楼牵马,正好遇到方才画桥上的少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时少年侧着身,容貌瞧不真切,如今这一瞧,竟比绛衫女子还要俊秀几分。少年回之一笑,身段一跃,轻巧地上了楼。他左右瞧了瞧,便走到蔺容宸身旁,拿起他面前的青瓷樽,笑呵呵地饮尽杯中余下的酒,笑道:“松林兄,久等了。愚弟自罚一杯!”
“……”蔺容宸尚未出声,一名男子已挑起珠帘,对少年连连招手,“云昕,这里!”
那叫云昕的少年面色微红,窘迫地放下手中的酒樽,神色已无画桥上的半分佻达,“这……唐突了,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蔺容宸既已知道他并非有意冒犯也不好发作,面色甚是平淡,又听少年在他身后道:“松林兄,不是说好了今日着玄衣么?怎地……”
那位被唤作松林的人将他引入临座,语带歉意,“方才小二不慎将菜汤洒在衣上,为兄只得脱了……没想竟害得你认错人,罪过。”
“哪里。”少年回头望着蔺容宸,笑得亲切自然,“这位公子斯文俊雅,气度非凡,定不会计较严曦方才的失礼之处。”
蔺容宸巍然不动,亦不开口。
一盏茶后张珣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跑堂。见他吞吞吐吐,神色异常,蔺容宸知道定是有事发生,言简意赅地吐了一个字,“说。”
张珣挠挠头,很是难为情。他将马牵到门口,收拾行礼的空当,腰间的钱袋竟不翼而飞。
李行之除了痴迷石墨丹青,还喜好雕刻,为官这些年的俸禄除了必要的开支,余下的都花在了这些东西上,当初离开京师,光是各种木雕、石雕就有数车。圣上知他的心思,特意派人从异域寻来一件丝镂玉衣作为贺礼。这丝缕玉衣需马车运送,行程颇慢,待人马行到无锡,蔺容宸调来官差护送,自己带着张珣,轻装上阵,直奔苏州。如今钱袋被偷,剩余的盘缠和银钱都在马车上,远水救不了近火。
张珣小声道:“公子,要不小的去李……”蔺容宸的眉头微蹙,他及时闭了嘴。
跑堂见他二人衣着华贵,不是缺钱的主,如今却为一顿饭钱嘀嘀咕咕,禁不住道:“我说这位公子,不过就是三两银子,能来得起流云楼的非富即贵。您若是走得急,忘了带,说个住址,小的乐意为您跑一趟。”
张珣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又不敢去看蔺容宸,只得央道:“你小声点。”不用想也知道蔺容宸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堂堂一个王爷竟有付不起饭资的一天,若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叮”地一声脆响,桌上多了一块缀着绿罗缨的麒麟玉佩。
张珣一看傻了眼,急道:“公子,这玉佩就是买下整个姑苏城也绰绰有余,怎能随便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