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见蒲桃还有些忧虑,道:“蒲桃姐姐放心吧,我多带几个力大机敏的宫人一同去,若是娄夫人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自然第一时间拦下来。”
蒲桃知道怀信一向妥帖,担忧的神色疏解许多,随后又对身旁的小宫人道:“觅菱,你也跟着娘娘一起去,一定要将娘娘护好了。”
先前夏灵瞬找人去和薛立斋说了蒲桃的事情,两人本就是心意互通,因此便将婚事定了下来,只是蒲桃放心不下夏灵瞬,便将婚事定在了后年,先着手为夏灵瞬调/教出一个细心体贴的宫人再出嫁,这人便是觅菱。
薛立斋知道蒲桃对夏灵瞬感情极深,自然体谅,加上蒲桃并非顺天人,家中也无亲人,夏灵瞬便选定让蒲桃从庆阳伯府以叶家远亲小姐的身份嫁人,这未来的小夫妻二人还是要多多“仰仗”夏灵瞬的。
夏灵瞬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绫裙,这才带着一众宫人出发前往乐安苑,约莫着过了两刻钟,总算见了乐安苑的院门。
夏灵瞬扶着怀信的手下了车舆,只见乐安苑内一片寂静,隐隐有啜泣声传来,穿着素色宫服的宫人们静立在门外,见夏灵瞬来了,纷纷向她行礼问安。
屋内的啜泣声此时也停了下来,隐隐化为了抽噎。
夏灵瞬让他们起身,这才问道:“昨夜是谁救下娄夫人的?”
一个宫女立刻站了出来,道:“奴婢起夜来换班,刚到夫人院门处便隐隐听到响声,原本心中有些害怕,见里面没动静了,又有些疑虑,便进去看,未曾想到夫人会……奴婢又叫了几个力气大的内官将娄夫人救了下来,因着天色已晚,奴婢们不敢打扰皇爷与娘娘,便未通报。”
“这样大的事情,以后绝不准隐瞒,定要及时知会坤宁宫才是。”夏灵瞬眯起眼睛,面露不愉之色,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救下娄夫人,又如何请来太医的?”
“奴婢们知错。”宫女接着道:“之前曹先生也说若是娄夫人有什么病痛便直接拿着他的牙牌去太医院找太医,因此便未去娘娘寝宫通报。加上乐安苑有宫人在宫学中向谈先生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便先将娄夫人救醒,等太医来了又好生救治了一番。”
夏灵瞬看向一旁的怀信,道:“还是你细心。”她让人赏赐了那几个出力的宫人,又向门外的太医询问了娄素珍如今的情况,确认她没什么大碍,这才走到门前轻轻扣门,道:“橄哥儿?你娘还好吗?娘娘能进来吗?”
里面好久才传出朱拱橄微微发颤的声音:“娘娘进来吧。”
夏灵瞬走了进去,见娄素珍正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阖,脖颈上还有一道红褐色的勒痕。朱拱橄则跪在榻边,紧紧地牵着娄素珍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朱拱橄见夏灵瞬进来了,原本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急忙又向夏灵瞬叩首跪拜,道:“娘娘帮帮我吧,帮我劝劝我娘,不要再让娘寻短见了。这都是我爹的过错,与我娘没有关系啊!”他说着说着哭得更加厉害了,道:“我以前不懂事,还埋怨娘娘为何软禁我们,全然不知道他要害娘娘和皇爷的,我和我娘要是知道,一定会写信劝阻我爹的!”
夏灵瞬急忙扶他起来,道:“橄哥儿,好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娘是好朋友,还能看着她死吗?”她瞥了一眼娄素珍,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便对朱拱橄道:“这些是你爹的错处,与你们娘俩何干?我难道不知道你们母子是什么人吗?”
一旁的怀信帮着夏灵瞬将朱拱橄扶起来,夏灵瞬又对朱拱橄柔声道:“好孩子,你也守着你娘好些时候了,先去隔壁歇着,这里有娘娘在,一定保护你娘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朱拱橄依旧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有些话夏灵瞬不方便当着他这个孩子的面说,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其他人也出去候着吧,就留下怀信与觅菱在就是了。”
觅菱想到蒲桃的叮嘱,正要开口劝阻,怀信已经应了下来,她也只好闭口不言。
见其他人都出去了,夏灵瞬这才坐在榻边,道:“素珍姐姐,我知道你醒着,如今也不想说话,只听着我说就是了。”
娄素珍依旧是一言不发。
“宁王叛乱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万岁爷并未花费太多的功夫便平定了,期间虽然有百姓遭殃,但并未波及太多地方。虽说朱宸濠难逃死罪,他的其余亲眷也不然要下狱流放,但你和橄哥儿是早就来了顺天,期间也未曾回过江西,书信往来更是经过查看的,从未有情报往来的罪名,我又特意下旨让你们和离,这事自然不会追究到你们头上。即使真有人追究,也有我与万岁爷顶着,你若是先寻了短见,岂不是给了他们胡乱猜想的机会吗?”
娄素珍的指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未有什么动静。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晓你们多年夫妻,必然是情深意重的,可如今他犯的是死罪,以你的胸襟和见识,难道还真要什么‘妻从夫纲’、‘以死殉节’吗?你们夫妻死了倒是痛快,独留橄哥儿一个人在这世上,难道你就狠的下心?前些日子宗室科考的成绩也出来了,橄哥儿考了十四名,已经是个有出息的小郎君了,难不成你真要舍他而去?”她见娄素珍还是原态,咬咬牙道:“朱宸濠若是真值得你这样做,那他当初就不会叛乱!为了那些荣华富贵,全然不顾你们母子的处境,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素珍姐姐难道觉得值得吗?”
屋中依旧是一片静谧,夏灵瞬见娄素珍眼角有泪水涌现,狠下心道:“素珍姐姐若是还不愿理我,只怕我们姐妹两个以后再无话可说!橄哥儿我自是会替你照顾好的,你要让他做没娘的孩子,我也管不了!”她起身要走,娄素珍却已经伸手拉住了夏灵瞬的衣袖。
娄素珍眼含泪水,呜咽道:“我……我怎么能狠的下心!橄哥儿是我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啊!”
她本就是强忍着伤痛,如今情绪爆发,不一会儿便是号啕大哭,几近喘不上气,吓得夏灵瞬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又给一旁警惕着的怀信和觅菱使眼色,不让他们上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频率有点怪异,我好好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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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三六
娄素珍倚在夏灵瞬怀里哭了许久,终于哽咽着开口道:“我是恨,恨自己与他夫妻多年,怎么没有早些发现他的这些狼子野心……祖父以前便教我,无论这天地间如何变幻,为人立身一定要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这些年我与他琴瑟和鸣、恩爱情深,总以为我们夫妻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可偏偏……偏偏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先是想要谋害你与皇爷,而后又是起兵叛乱,这叫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颜面再见你……”
夏灵瞬握紧了她的手,道:“那是他的错处,我何曾怨过你?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只求你以后舍了这轻生的心思,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橄哥儿和我,为了你自己这些年来读的书。”
娄素珍紧咬牙关,许久才道:“若之后提审朱宸濠,妾身愿为娘娘作证,只求自己能得一个心安。到那之后,娘娘便把我和橄哥儿逐出宫去吧……”
“胡说什么?你本就身子弱,不要再想这些了。”夏灵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等这事过去了,你还是留在宫中,这女学还要你这个先生继续教呢,你走了难不成要我去教吗?橄哥儿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难道你要让他去外面过那任人指点、颠沛流离的日子,那时他又如何自处呢?”
娄素珍双眼放空,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夏灵瞬的衣襟。许久后她才开口道:“还有一事……妾身的老师唐寅……念在他入京告知一事,请皇爷和娘娘饶过他吧,他曾是南京解元,比我更加明白忠君的道理,绝不会作出那等事情的……”
夏灵瞬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待我回头与万岁爷说说,先将他妥善安置好了……你这伤还需静静养着,等过段时间养好了,我再将你搬回我宫中去。你绝不可再做傻事,叫我和橄哥儿担心了,知道了吗?”她见娄素珍无言,只是闭上眼微微颔首,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娄素珍躺下,这才带上怀信与觅菱起身向外走,还不忘叮嘱太医一定要悉心照料好娄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