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游是真没想到初酒这么穷, 如果知道, 他根本不会和他争助学金和女厕所。昨天他穿女装去拍照挣钱,他还嘲笑来着。
各种因素积下来,说不上是愧疚,但也实在看不了初酒穿双拖鞋在他眼皮底下晃。
一双帆布鞋,两百块钱, 店家还送双袜子。算不上多好, 但也比几十块钱的地摊货强多了。
陈游找好尺码, 买了一双。没要鞋盒,直接装在了袋子里。
他拎着袋子从店里出来,路过一个西瓜摊, 挑了一个沙瓤大西瓜。
等他回去的时候,初酒还在原地发呆。
陈游:“……”
陈游问:“轩辕大健呢?”
初酒说:“他把面粉放在这里,又去买大葱了。”
陈游把装西瓜的网兜放在地上:“我还以为你会说入赘道观。”
初酒:“……”
初酒:“所以你要入赘道观?婚约?哪里的道观?”
“你们道观别想了,穷得要死,养不起我。”陈游把鞋丢在地上,“试试鞋合不合脚。”
初酒垂头看鞋:“这是聘礼?”
陈游:“??”
“噢,我的上帝,终于买到了。”轩辕大健拎着一捆大葱走过来,“我外公爱上了中国的大葱,就像约翰喜欢皮大衣一样。”
初酒偷偷吐出一口长气,试穿了下鞋,大小合适。她干脆蹲下来穿袜子穿鞋,掩饰心虚。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冒出那样一句话。
什么狗屁聘礼。
陈游即使真的入赘道观,也不会是入赘到她们道观,师父绝对不会允许外人吃干饭。而且师父说过,婚约书上写成婚之时男方会给道观的祖师爷塑金身。
陈游这么穷,怎么可能拿得出塑金身的钱?
但是,在听到陈游说入赘道观时,她脑袋里嗡了一声,有种箭在弦上的感觉。
风水师从不算自己,不然她就原地起卦了。
还是以后问师父吧。
陈游看着初酒穿上鞋,他很欣慰。他还担心初酒拘谨扭捏或者自卑敏感什么的,现在初酒坦坦荡荡收下这双鞋,双方没一点点尴尬。
挺好。
初酒把塑料拖鞋装进袋子里拎上,又从轩辕大健手里接过来大葱。
轩辕大健扛起面粉袋子,陈游也拎起大西瓜。
三个人一起回去。
陈游看了眼初酒袋子里的塑料拖鞋,说:“这拖鞋你准备拿回去?”
“对啊。”初酒说,“八块钱买的,我穿了两年,还可以再穿一年。”
陈游看她的脚:“这两年你的脚不长吗?”
“长啊,你不知道么,塑料遇热会变形。”初酒说,“脚长大了把拖鞋拿到火上烤一烤,鞋就能变大一码。”
陈游:“……”
这是有多穷。
他师父怎么好意思把道号起那么吊。
说话间,看见那辆明黄色的挖掘机,依旧在施工。
陈游问初酒:“五黄煞有化解的办法吗?”
初酒说:“有是有,但是罗老师不准校外接单看风水。”
陈游还想说什么。
初酒又说:“小卖部不是关门了么。没人在就没事。”
轩辕大健说道:“嘿,我的老伙计,你们是在说利民小卖部吗?我发誓,我看见小卖部的窗户是开着的。”
陈游和初酒对视了眼:“有人?”
初酒走过去。陈游和轩辕大健跟上。
利民小卖部的卷帘门全推了上去,门前停了辆电动车,店里有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正在整理货架。她认出轩辕大健,和他打了声招呼。
轩辕大健说:“我可怜的王阿姨,如果知道小卖部开门,我们就不去二马路市场买面粉了。”
王阿姨笑了笑:“你利民大叔还在医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他,今天来是惦记店里有些东西快到保质期了。”
轩辕大健:“噢,可怜的利民大叔,愿上帝保佑他。”
“大健,这是你同学吧。”王阿姨从货架上拿下来一大罐麦丽素,“这个拿去吃吧。”
“多少钱?”陈游说着要拿手机扫码付钱。
“不用不用。”王阿姨连忙摆手,实话实说道,“再有几天就到保质期了,卖不上啥价钱,你们不要我也是扔。”
陈游还要客气几句,轩辕大健已经接了过来:“太感谢了。”
战斗民族非常耿直,不会假客气。说免费给就乐颠颠接受。
王阿姨又拿过来一大包泡面:“还有这个。”
轩辕大健:“噢,我的上帝。”
“还有这个,那个。”王阿姨装了一大袋,全是临界期的食品。
轩辕大健收得非常开心,初酒也跟着收了一袋面包。
陈游:“……”
临走的时候,初酒给了王阿姨一张符。
王阿姨没细看,直接塞到了身上戴的围裙兜里。
陈游把初酒拉到一边,小声说:“不跟她说五黄煞了吗?”
“现在说了也没用,只会被当成骗子。”初酒说,“我给了她一张符,这张符起作用的时候她会自己找上门的。”
陈游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们上来一通五黄煞大凶,信的人多半脑子有病。
回到轩辕变大健外公租的小院,水煎包刚出锅。
外公招呼他们先吃,他解开新买的面粉袋,和面准备做下一锅。
三个人抢着吃光了一锅水煎包,又切开西瓜吃。
初酒原地蹦脚,边蹦边看鞋,看起来有点不满意。
陈游问:“鞋不合脚?”
“合,非常合,就是太合了。”初酒说,“我的脚还会再长,这双鞋没法跟着长。”
陈游:“……”
初酒又蹦了两下,一脸可惜:“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只穿一年太浪费了。”
陈游:“……”
院子里有棵柿子树,上面挂了几个柿子,最红最大的一个在最高处。陈游看得眼馋,二话不说蹬着树爬了上去。
柿子树有些年头,挺高,树杈也够结实。站在上面,能看到墙头外面的风景。亮黄色的挖掘机非常醒目。
再往后看,就是那座桥了。
一个大卡车从工地出来,看样子是要过桥。
陈游收回视线,伸手够到最大最红的柿子,捏了捏,是软的,已经熟透了。他摘下来,转身,看到桥上的卡车突然失控,朝便利店撞了过去。
陈游:!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便利店门前好像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王阿姨。
陈游慌忙从树上跳下来。
院外有人喊:“出车祸啦!桥上出事啦!”
初酒坐在柿子树下的凳子上,伸腿拦住陈游,说:“不用去。”
陈游:“?”
“人没事。”初酒啃着西瓜,淡定道,“她会找过来的。”
陈游看了看她,真的没再出门。
果然,不到十分钟,王阿姨敲开了院门。
她身上依旧戴着那件围裙,黑色的裤腿上有个很明显的轮胎印,脸色苍白,眼睛里惊恐未定。看见初酒,她立马激动起来。
“小同学,谢谢你给我的那张符。”王阿姨切切地说,“刚刚救了我一命。”
初酒点了点头。
王阿姨见初酒一点也不惊奇,像是早已预料到她会遭此一劫,心里更加笃定他一定是个大师。
王阿姨不迷信,但是逢年过节会去烧香拜佛,这次丈夫利民出事,她也去附近一个庙里烧了香。她对这种事没有完全信过,烧香是为了求个心安,不灵验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这次不一样。
初酒给她符时,她想着这小孩在开玩笑,没当真,不好意思当面扔掉,随手把符塞到了围裙的口袋里,然后接着整理货架。他们离开后,她就忘了这回事,没有扔掉符纸。
王阿姨说:“我在库房找到一箱洗衣粉,看着还有半年的保质期,孩子爷爷家这段时间人多,洗衣粉用量大,我想着把箱子搬到电动车上,待会儿给孩子爷爷送过去。”
“电动车就在小卖部门口放着,你们也看到了,不占路的。这条街虽然不宽,但是并排过两辆轿车完全没问题,大卡车也过得去。”
“我把箱子放在电动车上的时候,卡车还好好的。我刚直起腰,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哐的一声,我眼前一黑就被卷在了车轮下。”
“我想着肯定完了,我的腿要被压断了。”
王阿姨说扯着左裤腿给初酒看上面的车轮印,说道,“突然我感觉到大腿有一块很热,像是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也就是在个时候,车轮突然卡住不动了。都压到我的皮了,很邪门,突然就不动了,不是慢慢停下来的,是突然停住了。我看得很清楚,车轮在原地打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车轮,不让它撞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