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家的先辈是《临安十二月夜》里的的徐入澜
第六十三章 自由身???“为何天底下非要……
“我爹也爱喝茶,原本在府上的时候都会备一些,来寺里后,今年的明前茶还未尝过。”
“李娘子想喝的话,我这儿还有几罐明前龙井,等会拿去便是。”徐薰儿笑着道,又纳闷起她这观鱼动作:“李娘子喜欢吃鱼吗?”
意识到自己盯着溪鱼太久,李诏澄清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不是偏好鱼肉。”
“在寺里待了许久,李娘子天天吃素,是觉口舌无味了?”
“哪里的话,寺里做的笋鲜嫩,比楼外楼要好吃。更何况还有你时不时捣鼓些冲管糖、芝麻酥、粉蒸糕……哪里还会无味呢。”李诏笑了笑:“徐娘子怎地这般会做甜食?”
“谬赞了。”徐薰儿坐在边上大石头上,“嫁人前娘与我说要抓住男人的胃,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的,婚后日子方不难过。我原先那夫君和小孩儿一样,就喜欢吃这些,我就学着去做了。”
“为人作羹汤,徐娘子厉害。”李诏站起了身子,回头道:“我还不会这些呢。”
“你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自然远庖厨。有人服侍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做呢?更何况这做起来也容易。”
“徐娘子家中既然做茶叶生意,不该缺侍女丫鬟。这年头有会子就够了,理应比他人过得富足。你本也无需入伙厨。”
“自然是不一样的,”徐薰儿有些难为情地笑,“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商贾不比士官尊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那夫君的官儿还是我家出钱捐的,那时候官府里好说话,松一些,不似如今吏部这般吃紧,半个职位都难求。他原先在兵部混了几年日子,后来温州疫病传到临安城里了,作为这亭长,便只能挨家挨户地搜病人,眼下与这抗疫挂钩得了晋升,而上头军制兵马一条线的皆也受了重视,他两头好处都吃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便翻脸不认人了,真是个白眼儿狼。”
“这般见利忘义之人,徐娘子趁早离开得好。”李诏闻言觉她人不易,却又在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端倪,自己远离临安太久,也不曾听到嘉奖晋升一事。是因平南王打了胜战归来,便要犒赏三军么?还是因禁军从温州撤离,在疫病一事上共克时艰?那么是兵部还是枢密院呢?
李诏一时思绪断了,听徐娘子嘴里骂骂咧咧,却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非但见利忘义,还埋怨我生不出孩子,没能给他留种,就娶了别家的娘子。”
有些唏嘘,李诏想着这天底下多得是厌弃糟糠之妻见异思迁的男子:“我有个表姐因我姑父三妻四妾而不快,与他素来不和,还同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徐薰儿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这样以一概全,李娘子还未出阁,怎好对所有男子都失望呢?自个先固步自封,往后谁都不待见了。”
“婚姻一事太难,嫁人不知福祸,即便情投意合,人心会变,恼人琐事层出不穷,为何天底下非要人成婚,似是将人往火堆里推。”
“天地有阴阳之分,男女相合本就是天理。到年纪便该做这个年纪的事。”徐薰儿讶异李诏的想法,似是为了劝解她这荒唐的念头,道:“我从前夫君的弟弟便是个好男儿,也在宫里当差,人是好人,比那之他兄弟可是更有良心善心。我此番和离了,还是他帮我了说几句话,我将之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不过他也自顾不暇,因为人柔弱,实则有些怯懦。李娘子晓得那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儿全都是吃人的家伙。”不等李诏发问,她便继续说:“原先被诬陷藏了偷了人衣物,挨了二十板子,有口难辩,现在伤还没好全呢。我打算寺里求点符给他,还保他平安,务必远离那些小人。”
李诏琢磨这话,想着徐娘子那位挨打的弟弟不是侍卫便是黄门,于是又附和了一句:“在宫中确实不易,随时皆有性命之忧。”
“然若能在位高权重者身旁,做事得力受了赏识,亦是家门之幸。穷苦人家还入不了宫呢。”徐薰儿叹气道,“不提他了。”
李诏本还想问他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现下却也没法开口了。
二人离开了溪水边,沿着山道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背着满满一筐柴火回来的小沙弥,徐薰儿见他不堪其重,便说:“我替你背吧。”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向两位鞠躬道:“多谢施主姐姐,小僧还是自己背吧。”
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是个孩童,却自行负重,徐薰儿出言想伸手相助,而李诏未发话,难免有些难为情起来。
“施主姐姐,”小沙弥了真忽然想起什么,对李诏说,“小僧平日捡拾柴枝附近有一片地种满了药草,是师父年前种下的,若要辨识百草,那儿倒也有不少。”
李诏道了谢:“改日了真小师父要去的时候,来别院喊我一声,我便同你一块儿过去。”
了真点了点头:“听师父说,好些药草是能治疫病的。”
李诏顿时有些讶异,既因径山寺的僧人未雨绸缪,又因了真入寺的确不久,他是因疫病而失了爹娘,被送到这儿做起的和尚。见了真无失落面色,李诏没有多话,而闻徐薰儿不解道:“李娘子为何要看医书?分明那管医丞隔几日便会来一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李诏笑了笑,“实则我也就打发时辰罢了。”
“李娘子也要保重身体,”徐薰儿又感叹道,“闹了快小半年,这瘟疫终归是没了。我在临安的时候,听人说太医署为这疫病源头争执不下,网罗四地的名医,为断究竟疫病的起因是什么。”
“不是鼠疫么?”了真抬头问。
“猫瘟鸡瘟亦是常见,然温州永嘉那地儿不仅仅是田鼠染人,其余上下游的牲畜也发了病。究其源头,有人说似是与水质有关,又有人说是田鼠传病给了竹鼠,人吃竹鼠便也发了热。”徐薰儿将所闻细细讲来,又看向眼色迟疑的李诏道:“唯有一位回春堂的方大夫言之笃然,排除众议,说是鼠疫这一词不假,可鼠传瘟是因食了毒。因而这并非瘟病,而是中毒。”
几个画面突然在李诏眼前闪过,原先的一些疑惑似是因方杜仲的这一番说辞迎刃而解。
李诏觉得嘴巴有些干,而徐薰儿与了真已经比她快了两个台阶。她望向回头等她的徐薰儿,也加快了脚步。
又听声音从上头传来:“管医丞应是今日申时到。”
“不急,眼下还早呢。”李诏抬起脚步。
“我这身衣服两日没换了。”徐薰儿微恼,“待会怎么见人呢。”
李诏这才明白过来,此人是要赶着回去梳妆打扮,又笑了笑说:“好。”
徐薰儿似乎是对管中弦颇有好感,见李诏笑意渐深,似是怕她胡想,解释了一句道:“我眼下是自由身了。”
*
到了山寺别所,李诏自觉还有些空闲,便拿出了百草图,又拆了一包婧娴抓的药,于这医书一一比对。
却觉其中描述与手中几味药性有些差异之处,大小色泽以及味道颇有不同,或觉是风干所致,于是又去翻出了《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做了比较。
正提笔写下差别与不解时,便听到屋外徐薰儿同管中弦问好的声音。
李诏笑了笑,将笔放下,把看到此的书页折了起来,起身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徐薰儿已经换了一身樱粉襦裙,显得活泼动人。
而管中弦一脸沉重,似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言。
只是这般面色稍稍有些败坏了徐薰儿的兴致,令徐娘子也不得不为之担忧起来。
婧娴恰从门外回来,见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愣怔,尔后立刻招呼人进屋,散了不相干的徐薰儿。
李诏见管中弦心神不宁地落了座,挪开了台面上的几册书,问他道:“管医丞,这是怎么了?”
他皱眉,看向李诏,像是极其烫口一般:“昭阳君与方师傅在岭南时,他可有与你说什么疫病的事?”
“我问过他一两句而已,方大夫只说亲自见过,不好定论。眼下是怎么了?我刚听闻说方大夫确定了鼠疫的原因,果真是毒吗?”
“什么叫‘果真’?”管中弦望向李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