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38)

作者:姬二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诏一愣:“棉妹妹是平南王之女,确为皇族世女,理当应去。而我不明不白的,此番去皇陵,又以什么身份侍奉先人?”

“你以为呢?”赵檀唇角沾笑,“与你我皆是亲上加亲了。”

李诏心中一块重石砸地,还没细细品那痛楚,就被杀得手忙脚乱。

此后她同赵檀告辞,便直接被人送去了杨熙玉的宫里。她这位姨母不由分说地递过来一张笺,上头密密麻麻排了个有二十个名字。

若不是在这个仁明殿里,若不是他姨母杨熙玉送上,李诏看了这些名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太学里头暂担了全廊学录,是要点一点名册。

前朝女子不可入太学,而今已截然不同。只是任谁也不晓得这煌煌的上舍学斋里头的女学生子,大抵都会被收入大内的后宫。

“姨母要诏诏做什么?”李诏拿着这笺,半晌才开了口。

“寒衣节一过,等明年开春,赵玠便虚岁十五,这大事不可不提。届时可择妃,也该充盈东宫。你同他也算一同长大,是姐弟亦是青梅竹马。大抵也可视为知根知底的知心人,姨母对你信得过。而阿檀性子浮躁,虽为长公主,却无心无暇,担当不起。为赵玠选妃一事,倘若诏诏能替本宫分忧,那是再好不过。”言罢,杨熙玉嘱咐旁人又拿来一碗汤羹。

李诏进退不是,只好点头:“我自然愿意为姨母排忧。”

“这名单你可收着,平日在学堂里也可多做考量。”杨熙玉捧住了汤羹小碗,“令你来选贴己人,这亦是诏诏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实则杨熙玉为她考虑甚多,还未入主东宫,便赋予这般大的权力去主掌后宫之事。而又言明李诏可自行挑选,意味着往后后殿若如沙场,她却有先人之机筹兵买马,寻来贴己的姐妹与子同泽,日子并不会难过。

原先的一根玉钗或许还说不清什么,而眼下杨熙玉的这一番话倒叫人醍醐灌顶地清醒过来。李诏长久以来心照不宣,却也依旧存着侥幸,以为她与赵玠的赐婚还能拖过几日,哪里晓得年后便提上了日程。

李诏却觉不是滋味。

本是最自如的去处,如今却叫人提心吊胆极了。一席交谈被搞得心力交瘁,回程一路李诏昏昏欲睡,这些时日里她总梦到小时候。

乌子坊的青石板路蹊跷不平,下雨天满是水汪凼。她就踩着高出平地的石头尖,试图不要弄脏鞋子。却把元望琛引到松动的石板上,惹得他沾得满腿是泥。

又或者是在自家庭院里拾落下来的桃花,以手兜着,等元望琛出现的时候陡然撒到他身上,吓他一跳。

还有爬过两府之隔的一道墙,坐在元望琛屋前的那棵海棠下面,拿叶子挡住树下蚂蚁的去路,看他们来来回回不知方向的迷糊模样。

须臾间孩童就突然成了少年。

不露声色,不苟言笑。

他眼波静止,隐藏暗涌,好似一场巨大的海波,抬眉正瞧入她眼中。

心觉一震,迎头一浪,将她吞噬殆尽,淹没入黑潮之中。

然后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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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空锦囊???“小傻瓜。”……

嘉定元年十月初一,天和气清。

祭天祭祖的队伍算不上浩大,随行也不过十几名礼官。

因只在城内,是日抵达临安太庙,礼部掐准吉时宣读长卷。

步入戟门,墙内柏树郁葱,前殿巍峨肃穆。

一切就绪,只待赵玠着礼服登上皎月台,朗声道:“三光再朗,庶绩其凝。重熙累叶,景命是膺。”持竹节于先帝列宗三叩首。

赵檀领着众人伏身于后,高阶之上能将远处清平山皆入眼底。

礼节冗长繁复,李诏也只管跟着照做。而在她俯身叩拜起身之时,才猛然发现身边站着的是元望琛。

她近日是有些糊涂了,频频觉得呼吸不畅,脑袋冻住,以至于感官迟钝,以至于才瞧见他,以至于才觉察到这么许久以来,都未曾真正识得这少年郎如玉样貌,梦里却也只记得他的倨傲与出糗了。

今日他的一身缟素倒显得不那么突兀,他只是这么站着,腰肢挺立似古松苍劲,一抬眉便望入李诏的眼眸,倒是化作了山间的风与月。

李诏感到自己真的病的不清。

不仅仅是那晕厥的毛病,她这颗心却也总不平静。

管中弦原先指过是心律不齐,可那时也无现下这么严重。哪能看了一眼他人,便怎么也按止不住,更遑论恢复平静如常呢。

辰时的礼散后李诏撇下了赵檀赵棉两姊妹,想离开这压迫的人群,去喘一口气。中殿外有一丛石碑,是按着年号顺序排列的,李诏解乏一般随意数数,寻到了这几年新刻的牌位。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望着元太妃牌位发怔的元望琛。

少年发觉了来人,没有回头,微动的目光却也重归寂静,只是浅淡地说了一句:“二祖母是三月份没的。”叫人听了分不出他是否是在悲恸。

这位元太妃,李诏是见过的。印象中总是浅浅笑着的和蔼模样。元望琛入太学那天,她顾惜孙儿,知他耳不聪,怕遭人欺负,意在树威,才令他搭了她的六辔马车。

没同先皇陪葬,不是因她膝下有子,而是因她虽为妃嫔,原先有过一个皇子却夭折了,大半辈子守在皇陵里头。官家怜悯,便也没下殉葬的旨意。

而今年三月得了一场急病,才殁了。

李诏不知道元望琛与他这位二祖母是否亲近,然观他元府上下那几位,想来相处应比自己家中更疏远。她心中亦是恻隐,想了想却不知该说什么,那日容俪殁后,她也如这般不会安慰:

“别想了,回去吧。”她道。

少年似是回了神,点了点头才跟上李诏。

她心想,他为太子伴读,借此一个由头,因而今日才一同前来看一看先人。

“阿棉方才与我说,要替爹娘求平安。”李诏望了一眼元望琛的脸色,欲寻找到一些什么。

元望琛轻声道:“平南王亲自远征,王妃身怀六甲,世女自然要向列祖求平安。”

李诏停下了脚步,看着正与赵棉交谈的赵玠,心中微动,转向少年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元望琛循着她方才的目光看去,沉默了一下:“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谁不想求一个康顺太平,亦不想煮豆燃豆萁。”

“因而你又何故与赵玠说那些。朝中有大帅,亦有精通水师的将士。我姑父分封出宫,虽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卧薪十年练的精兵皆不会水战。突袭海寇,这岂不是白白折损兵力么?赵棉细腻柔弱,挂念他的安危,倘若有万一,兄妹便生龃龉。”李诏还是不满先前元望琛的那番话。

元望琛确实能置身事外,他自觉是局外人,何必谈血亲,因而不似李诏有这么多世家皇胄牵连的考量:“军令如此,刀枪无眼。纵有什么,亦是为了朝廷,你何故归咎到我身上。”

“是我不分事理,”李诏话语间是有些急切,尔后又觉得自己耍小性子,偏生与元望琛关系不大的事儿,她却不知为何认为他难辞其咎,“偏生要将宗族与政事相提并论。”

少年听闻这一句,不明李诏为何如此退让,便也让了一步:“你听到了,我想着你确实会来怪我的。”从袖中拿出一物什,摊开手掌,拿到李诏面前。

是一个已经洗干净的空锦囊。

那日他知自己将话皆听去了?

李诏望了半刹,心中酸楚忽地涌入,努力让自己不要动摇,开口却混入了一些哭腔:“那日我落在宫里了,回府了以后怎么也找不见。我也并非有意听你们说话。”

元望琛不晓得她为何一下子冒泪,有些慌乱地解释:“捡到时,鸭蛋已经碎了。绣纹上也染上了鸭腥,我令婢女洗晒了几次,还是有些脏,洗不掉了。你若觉得这锦囊不可再用,我家中多得是,还你一个便好了。”

李诏不知怎地就有了私心,也没有明面拒绝,只是说:“我让婧姨里外翻找了几次,她却说却是没有瞧见。我就在想是不是丢在了路上,可是想着要回去寻,又觉麻烦,便也只在马车里、自己府上问了几句。我确实也想过是掉在了宫苑里头,就是不想再进去了,这一点让我意识到自己好似并不珍惜,亦觉无必要。后来婧姨就劝我左右不过是个生鸭蛋,没了也就没了。可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不清楚,自然也不解我为何着急,为何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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