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檀踩着木阶上了观台,见李诏一个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草场上的众人。
李诏没想到赵檀会过来,忙上前拉住她笑道:“檀姐姐不喜武,为何还要来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你呢?不到场上去是偷懒么?是贫血症还没好?”赵檀没恼,大大方方地说,“听闻这高丽王子是冲我而来,我总归要看一看他这模样俊不俊俏?”
“檀姐姐当真会把高丽小国放在眼里?不过弹丸之地。”李诏顺着赵檀的意思说,瞅着她的反应。
“我泱泱大国海纳百川,弹丸之地虽小,却不可轻视。此次父皇特地以高制周礼迎高丽人,不过是做足了样子给琉球人看的。”
“年初琉球海寇上岸杀了好些浙南无辜百姓,又抢了两艘船。我爹如今依旧为此善后事宜焦头烂额。海岸线绵长,上岸点不一,防不胜防。这些小民的确无理取闹,分明依附我宋邦国,却一直闹事。大抵不服统治,想要免了朝贡,不想做这藩国了。”李诏趴在栏杆上,与赵檀道。
“不做便不做,届时我朝水师驻军琉球,那他们也只成了我们的一个府了。”
话毕发觉沈池亦露了面,他见到两位在此,没有诧异,从容不迫地道:“给帝姬请安,诏诏妹妹好。”
“谁许你叫得如此亲热?封号便是给人叫的。不唤她一句昭阳君吗?”赵檀横眉看向沈池,立刻扳起了脸。
李诏在想,她这位表姐近来见了男子从不露出好面色,连沈池这般谦和有礼的人都招架不住她的厌恶,那位高丽王子或该是要费多大功夫才能使赵檀正眼看他?
沈池嘿嘿解颐,自我消遣道:“是我懈怠礼法了,以为好友间私底下便用不到封号。”又笑着看了李诏一眼。
李诏不好意思地试图劝解赵檀:“沈池现下在做李询的西席,叫礼官替他授礼,可便宜那小子啦。”
赵檀闻言用余光瞥了沈池一眼,转过身,牵着李诏的袖腕,又攀上一个台阶,索性与沈池坐远了。
沈池无奈,只能笑笑,与场上正好打完球下来的李敏政打了个招呼。
李诏坐在赵檀边上与她说道:“檀姐姐若有什么关于高丽王子想知道的事宜,实则可以问沈池的。他负责将他接过来,一路上乃至京中的安顿都是沈池安排的,在这朝中啊,应该没有比他更熟知高丽人的了。”
“我不感兴趣,也不想问话。”
“好吧。”李诏只能道。
二人正说着,却发现沈池也上了一个台阶跟了过来。一副有话要禀报的模样。
“什么事?”赵檀看了一眼沈池,又向台下睨了一眼李敏政。
“高丽王子说想当面与帝姬问安。他也还未让您了解他过。”
赵檀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个笑意,竟然也爽快答应下来。
李诏还念想着赵檀方才说的什么话都是因为拉不下脸面呢,还不是在等着高丽人主动示好么?
得到应允后,那位高丽王子三两步便上了阶。李诏与沈池则见机回避,二人又走到平层处倚靠着面前的围栏攀谈起来。
李诏遽尔觉得草场上有一道刺灼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四处望去却也不见任何人,却也不见元望琛的身影,忽然不知为何她感到有些兴致缺缺。
此时夏茗气喘吁吁地下了马,朝着李诏的方向走近,与沈池问了声好:“沈员外郎来看妹妹么?”
沈池没有说不是,还是点了点头道:“沈绮她打得好么?我来晚了。”
“沈娘子御马敏捷,比赛场上她可是主力。”夏茗挑些好听的话恭维。
沈池笑着又问李诏:“她是吗?”
“才一刻钟的功夫就击进了两个球,沈绮得意着呢。”
夏茗告退,说有些汗湿需换一身衣裳。李诏见她离开后,又与沈池道:“这高丽王子的胆儿倒是极大,敢这般接近赵檀。平日里赵檀对男子都敬而远之,我方才以为她会拒绝的。”
“庆华帝姬也是识大体的。她既然今日来,也不想着空手而归。”沈池看着李诏的眼睛,思忖了片刻,问出了心中长久不解似痼疾的疑惑,开口道,“那你呢?”
“我什么?”
“后殿传闻素来是前朝大事的缩影,你既然听得高丽人对庆华帝姬有意,关系到自身的事没有耳闻么?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沈池拿捏不准李诏的态度,不知自己是不是交浅言深了。
李诏觉得有些难言,虽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没有看沈池,而是道:“沈绮也问我了好几次。我哪里明白,就是被迫接受而已。我该以什么面目去应对这事呢?叫我去与赵玠说穿么?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眼下,我无法与檀姐姐一样自作主张。”
“是我多言了。”沈池瞧她有些回避的模样,以为自己失言,惹李诏有了小情绪,又试图挽回道,“别往心里去,忘了我问的吧。”
“好,我记性差。”李诏试图努力笑了笑,“沈池你也别这样的面色。都忘了吧。”
若不是沈绮及时赶到,李诏又要越陷越深地掉入自我反省的滩涂里去了。
近来一切都令她觉得自己失格,强撑一个光鲜的角色,却不晓得自己的内里被腐蚀掏空。自知自己或许命不久矣,与人三番五次地争吵求和,被先生训斥又捧杀,被姨母安排赛马球,而父亲充耳不闻……诸类种种,都令人头大,几日下来李诏就好似一个空壳子。
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
即便沈绮讲再多笑话也无济于事。
李诏想,她这病不是心疾,却又真是心病。
回到府里,赵棉在哺食时坐在她边上,与李诏轻声道:“我们不回了,娘说再等一个月。”
继而李画棋见饭桌上人都齐了,才开口道:“过年今年就不来了。”
老夫人周氏等着侍婢往自己碗里夹菜,听到这话后,说:“也好,你保重身体。本就路途遥远的,这段时间也够久了。你若再不回去,平南王也会怪我们了。”
“赵遉不会的。”情绪外露的李画棋突然有些伤感。
李诏见此,也低声问身边的赵棉:“你不想你父王吗?”
“我自然是想的,但是我一个人也回不去,得与娘一起才行。”赵棉撇了撇嘴。
“姑母是为什么呢?”
赵棉答:“大概是体虚还未好,想要调理一番好后再离了临安。”
李诏闻言后体谅道:“那你这几日便多照顾她一些。”
“可我是个小孩子,怎么照顾?”赵棉仰着头看着李诏。
“那你就乖一些,让姑母开心一点。”
“现在的诏诏姐姐像极了大人。”赵棉话语轻轻绵绵却是直截了当,直接点破了情绪不稳的李诏。
所谓的“大人”张了张口,却也不知说什么,没了声音,不知道赵棉这话是夸赞还是埋汰,默认了自己是个大人,往赵棉碗里夹了一筷子八宝菜。
“姐姐不开心?”
李诏干笑:“怎么看出来的?这么明显外露么?”
“诏诏姐姐也胸闷么?也吃不下饭么?会有想干呕的时候么?表情分明同我娘那几日一模一样。”赵棉见大伙儿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更凑近了李诏的耳边,“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李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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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输赢???“娘娘是觉得这二位……
赵棉显然还不清楚李画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李诏只能再三嘱咐:“你这话儿别与他人乱说。”
赵棉使劲点头后,李诏才放了心。
膳后她去寻了李罄文,说了一说今日马球草场上的事:“是而我还是骑了一会儿马,但是推了打球。”
李罄文双眉拧起:“你若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也不必硬撑,佟博士那里我会去与他讲的。你去年也上了场,今年自然也会寻到你的。”
李诏颔首道:“只是,我若总这样,怕人轻看我金贵娇气。”
“为何要‘总’这样?”李罄文看向李诏,加重了这一个“总”字,又道,“即便如此,何必在乎他人如何说?别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