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则宁跟他爹长得有五分像,但是论起来,那才真叫拍马也赶不上。
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争吵声,俞则宁抬头望望天。
即使他这般一无是处,却依旧让几个算是长辈,论起来却与他毫无关系的女子舍身相救!
回顾过去十六年来的无欲无求,未尝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太多呢?!
而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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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已经随他父亲赵将军去了边关,梁国与图兰之间正式开战。
三皇子开始参与政事,身上肩负着想要为国为父皇分忧的重担。
至于高彦文,他在北漠救驾有功,已经摆脱了其父留下的阴影。如今不管皇上还是朝臣提起他来,都赞赏有加,称之为才!
高彦文却比以前更加沉默,并且越发努力,钻进学海里苦于钻研。
只有俞则宁,好像又回到了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那个他。
却没人知道,少年几日辗转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日他进宫,先去看了仍然不能起身的二皇子。
随后,他去求见圣上!
当听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连皇帝都惊讶:“你愿意代替二皇子,去北漠做质子?”
二皇子如今这个模样,他根本无法舟车劳顿,这谁都知道。
况且北漠的气候比大梁差了许多,二皇子如此去那边简直是必死无疑!
因此,皇帝一直犹豫没答应北漠提出的条件!
可是图兰与大梁的战事胶着,若北漠与图兰联合,对他们更为不利!
完颜努木大概是还不知道二皇子已经瘫痪,这也是件好事,他根本没见过二皇子长什么样。
当初俞则宁刚到了猎场就水土不服,只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没跟完颜努木打过照面。
若要找人代替二皇子,他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你为何有这样的决定?”皇帝问他。
印象中这个相府的二公子,平日里总跟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皇帝也是这么多皇子的父亲,所以他看俞则宁就难免带了长辈的评判标准。
结论是……大概俞相是没指望过这个儿子!
否则为什么听之任之,不将他从小好好培养?
其实俞相从小无父无母,无人教导,他没有经验之谈,就他常在悬崖边行走的处事方式更没必要传授给谁。
几个孩子要长成什么样,由他们自己选择!
而俞则宁今日的决定,就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
“我欠了二皇子一个人情!”俞则宁如此说。
“这朕倒是听瑶妃说过,但你以后多来看看他就是,不必一定要远去北漠做质子。”
“皇上,请容臣说完。二皇子天资过人,英武聪慧,更难得是他有一副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而我虽然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也不成,但其实我也有跟他们一样的愿望。”
说到此处,俞则宁还颇为不好意思。
就好像当久了不良少年,突然发表壮志豪情,让他抹不开嘴。
怕烫嘴一般快速讲完前头一番话,俞则宁在皇帝慈爱的目光下,继续道:“臣知道此去北漠艰难,所以斗胆提出一个条件,还请皇上答应!”
“只要我人在北漠一日,就保相府众人一日的安危!”
俞则宁其实不傻,多日以来,他早就发觉了皇上派去跟踪他,还有监视相府的暗卫。
皇帝跟他爹俞相之间,一定暗藏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无心去探究,便也做好了打算,他爹可能不会回来了。
俞相不在,他就是相府唯一的男子!要担起责任!
就当报答大夫人七姨娘等为他劫法场的大义,俞则宁希望能保她们至少十年的安逸日子。
他思考了很久,此乃一举多得!
或许,能让皇上放过他爹!
还有他的妹妹们,以后想回便能大大方方地回,至少家还在!
皇帝听完俞则宁这番话,真是没想到,他小看了这孩子。
“你可知道,此去北漠或许未能有归期?”
“所以恳求皇上,善待臣的家人!”
闻言,皇帝颇有感触,拍了拍俞则宁的肩膀:“你有孝心,的确像二皇子所说纯善通透!”
“但是,朕不能答应你!”
第157章
安国寺——
俞相在此地借住以来整日无所事事,若水大师就陪着他下棋。
几日下来,俞相每一局必赢!
老和尚棋下得臭,但好歹脾气不臭,输也输得乐乐呵呵气定神闲,反而是俞相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怀疑老和尚是故意的,因为若水不止输,输完之后还要夸一下俞相的聪明才智,只用在小小的棋盘上实在是浪费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老和尚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赶来,有些紧张地试图跟方丈耳语。
俞中天瞥他一眼:“出家人还有什么说不得与旁人听的?”
小沙弥闹了个红脸,虽是出家人,但在这位施主面前总是免不了露怯。
若水大师吩咐他:“你就直说吧。”
“是寺外,来了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
若水大师德高望重,在贵族世家颇受推崇,在他面前能称得上无比尊贵的也就那一位了。
俞相冷冷的视线扫过若水,老和尚立刻澄清:“老衲绝不可能出卖丞相,没有告诉过皇上你在此处。”
是吗?
注意他的措辞是没有告诉,但是这老和尚贼得很,并不表示他不会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将俞相的行踪透露出去。
比如这几天来,施大人时不时就来安国寺晃悠。
还有从不信神佛的赵将军,在这次去边关前也特意来了安国寺一趟,为了追回的布防图感谢他。
不过其实赵将军的主要目的,不是他自己要来见俞相。
而是为了满足他家傻儿子,临走前想跟小崽子道个别的心愿。
毕竟此去战场,回不回得来还是未知,赵昭难得疼一回儿子。
拉下这张老脸,堵上从前二十年的交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跟俞相各自为营的并肩作战算不算有交情。
但好在俞相给了他面子,也圆了赵南的心愿。
不过由此一来,也引起了宫里某位的注意。
“那位客人说了,若是俞施主不愿与他相见,他可以不进寺,不过有句话还有些东西要带给您!”
“那就不必见面了!”俞相道。
小沙弥:“……”
或许人家就是客气客气这样提的,您还真应啊!
俞相倒是没什么不敢的,但是这个小沙弥怕啊!
毕竟他要带话去拒绝的人,可是那位!!!
求助的目光看向方丈,若水大师略带同情地看他一眼,随即挥一挥手:“去吧。”
小沙弥:“……”
出家之人无欲无求无爱无憎,也不该有惧有怕,他是为了这孩子好。
让他多锻炼锻炼,更加做到清净自在的境界!
小沙弥:“……”方丈您自己做到了么?
算了,他不敢问,若水大师就算没做到也能平和慈祥推脱说:“希望在你们下一代身上。”
小沙弥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委委屈屈去传话。
皇帝一身玄衣常服,就站在安国寺门外的一株桃花树下。
他今日低调出宫,乘坐一辆毫无特殊的马车,小沙弥能够认出来,完全是因为曾跟着若水大师进宫见过方丈为皇上讲佛学。
不过那时他连头都不敢多抬,今日却要拒绝皇上。
还好皇帝看他为难的面色就知道了答案,不叫人为难地主动开口:“是他叫小师傅来传递东西的吧?”
“……是。”战战兢兢。
“有劳了。”
皇上的反应并未有想象中带着的怒意,反而十分平和地接受了。
与其说他是看面色,不如说以他对俞相的了解早知对方的脾气。
在这普天之下敢将皇上拒之门外,还不怕小命难保的,除了他心爱的女子,恐怕也就俞相了!
小沙弥又回到菩提树下,与石桌浑然一体的棋盘上又走了几子,他恭恭敬敬对俞相道:“施主,那位客人的话带到了。”
若水大师执子的手一顿,闻言他清明的双眼也跟着一亮:“就直说吧,佛主面前皆坦荡。”
这对应的是之前俞相拿来激他的话,老和尚说不定就等着这茬呢!
俞中天睨他一眼,像是无法理解,一个出家人好奇心怎么这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