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番外(40)

作者:恰一口奶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只耳朵白得近乎透光,连肌肤下的毛细血管都隐约可见,被冻得狠了,单薄的耳廓泛了红,可怜又可爱。

小师叔的耳朵,可真好看。

知道贺闻佳听力不佳了,俞鑫楠却还是怕被他听见似的,往后退了退,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一改南方人特有的地瓜腔,俞鑫楠字正腔圆地大声重复了一遍。

“啊?没有,没有。”还维持着偏头的姿势,贺闻佳的五官倒是柔和了不少,“没有,吓到。”

从俞鑫楠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贺闻佳正常的左侧脸。他的唇角微扬,噙着一抹笑意,倒是温暖又养眼。

俞鑫楠被那股暖意传染了,也傻呵呵地乐着,“小师叔是刚从超市出来吗?”

“嗯,对。”

略微发黄的发梢软软地垂着,带着点自然卷,遮住了嫩白的额头,即将迈入二十五岁,贺闻佳却仍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透着一股亲和的单纯。

“不用叫我,师叔,叫我师兄,或者,闻佳,都可以。”

贺闻佳没有读懂俞鑫楠话语里的调侃,耐心纠正着。为了表达清晰,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停顿很多,一板一眼的,倒像是笨拙的机器音。

本就是吊儿郎当的性格,眼前这位青年又实在是有趣得很,俞鑫楠总忍不住想多逗逗他。

“可是,徐教练让我们管您叫’师叔‘呢!”压下仰天长笑的冲动,俞鑫楠状似苦恼地摇着头,五官都揪成了一团。

“不用,听他的。”贺闻佳又往前凑了凑脑袋,压低嗓音,似是在分享秘密,“他,不会知道。”

分不清面前的青年到底是故意配合,还是真的纯良至此。盯着贺闻佳一本正经的脸,俞鑫楠从自己这一如往常的玩笑话里竟觉出了一丝胡闹戏耍的卑劣。抿了抿唇,他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嘴角扯了又收,表情变了又变,终于,俞鑫楠又挤出了一个放松的笑,“那就听你的,师兄。”

青年到底是比他年长不少,俞鑫楠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好。”扶着手推车,往后收了收肩,贺闻佳回到原地站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师兄住这附近吗?”

环顾一圈,俞鑫楠还是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和这些古色古香的老宅子格格不入。

“嗯。”如课堂上乖巧的优等生,贺闻佳有问必答,“出了,古城,就到了。”

这片古城是这座城市的宝物,多年的修缮保护和有机更新,都是以保留古城风韵为主要目的,最大程度地守住了这一块的历史气息。双坡红瓦屋面、木墙板、木廊檐、古天井,所有的一切,都充分体现了这座古城的文化价值和经济社会价值。

优秀的城市规划,优美的人文环境,使这里成为了一处远近闻名的古迹。这一整片古城,被一颗颗石墩守着,禁止汽车通行,要想离开这片区域,只能靠非机动车或者步行。

这条路还很长,不管贺闻佳从前一个人已经走过了多少遍,只要回想起那个一步一挪,拉着手拉车的蹒跚背影,俞鑫楠就如何都舍不得让他再继续独自行走了。

左脚一勾,踢出小电驴的支架,拔出车钥匙,俞鑫楠下了车,站在白净的贺闻佳面前。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得一脸无害。

他的声音很大,一字一句,都能让青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

“师兄,上车,我送你回家。”

第48章

“啊?”

贺闻佳很明显, 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俞鑫楠就这么站在贺闻佳面前,自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连他右唇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晶莹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俞鑫楠眼中。

“我送你回家!”

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俞鑫楠的声音很亮,音量很大,这几个字在这个古朴的街道里回荡着, 被粗砺的砖墙磨去了寒意, 只留着冬日午后阳光的温度暖进了贺闻佳心里。

“我, 听见了,”

不是没听清, 而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脖颈慢吞吞地向左转, 贺闻佳的脸转向了俞鑫楠的小电驴, 左眼在座垫和脚踏板上来回扫视着, 右眼却还是迟钝地僵在原地。

“不用,麻烦, 了。”

结尾的那个“了”被生生地孤立在外,一句平平无奇的委婉拒绝从贺闻佳的嘴里艰难地吐出来,倒是增了几分生硬和怪异。

“我家,很近。”

慢动作一般地,贺闻佳又把头转了回来,秀气的眉毛微蹙着,松弛的右眼皮被拉扯着, 吊成了一个别扭的三角形。

“我也要出古城,正好顺路。”

俞鑫楠的眼神飘飘忽忽的, 目光从贺闻佳嘴角的晶莹又移到不对称的眼皮上, 一时间,竟找不到礼貌合适的落眼处。

所幸,贺闻佳比他矮了近半头。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最终, 透过毛茸茸的额发,定在青年白净的前额。

与人对视时,对方总忍不住要打量自己诡异的脸庞,对此,贺闻佳早已习惯。少年显而易见的无措竟让他觉出了一丝可爱。

尽力抿着唇,贺闻佳的左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我带,东西,了。”

抖了抖左手的拉手,示意俞鑫楠注意那个购物袋,“你车上,放,了,蛋糕。”

下巴微抬,贺闻佳的左眼珠向左偏了偏,落在那个精致的纸盒上,“放,不下。”

不知道青年为何总喜欢把这个“了”字单独断句。这个置于句末的普通结尾字被单独拎出来,郑重其事地念着,逗得俞鑫楠差点憋不住笑。

黑棕色的眸里满是笑意,俞鑫楠长臂一伸,贴着贺闻佳的左手,握住了那个细细的拉手,“没关系。你的东西可以挂车把上,这辆手推车可以折叠起来。可以放,都可以放下的。”

只要是俞鑫楠想做的,他都会坚持。和看似淡漠的钱途亮相处了近十年,俞鑫楠的锲而不舍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

冰凉的指尖传来了少年掌心的温度,心脏被猛地灼了一下,贺闻佳怯怯地松了手,“我,发病,以后,没坐过,电动,车。”

脖颈微垂,贺闻佳低着头,只留给俞鑫楠一个毛乎乎的发顶。他反复斟酌着用词,连发旋周围的毛发都纠结地打着卷,“我,不知道,怎么,上,车。”

声音小小的,近乎嗫嚅。

俞鑫楠的听力却是极佳,没有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原来小师叔是在为如何上车而为难吗?

了然地点了点头,俞鑫楠微俯下身,努力对上贺闻佳的眼,却意外地撞上了青年眼尾的红。

发病以后,贺闻佳的生活就被框得极窄极窄。课堂,同学,朋友一齐离他远去,往日恩爱的父母也时常为他的残疾而争吵。最终,连那个疼爱了他十八年的、总是和蔼可亲的父亲,也从他的身边忍无可忍地逃走了。

他的活动范围只剩医院的复健室和那间与世隔绝的卧室,他的身边只剩医护人员和那被他拖累着的、日渐衰老的母亲,他的社交圈只剩那几个昔日同队的哥哥姐姐。

他的青春在发病的那一刻,就被生硬地按下了停止键。

有多久没有接触这样年轻的体魄了呢?有多久没有结交过新朋友了呢?有多久没有接受过不相熟的人送来的善意了呢?

到底有多久呢?有八年了吧?真是,好久了呢!

俞鑫楠身上有他恋恋不舍的青春气息,俞鑫楠身上有他贪求眷恋的绵绵暖意。

渴求多年的善意终于降临,他却无法欣然接受。他的瘫腿、他的瘫手拽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爬不上座垫。他的残疾钳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同意的话语。

“怎么了吗?”俞鑫楠不敢放声询问,只能凑近贺闻佳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开口。

脖颈绷得紧紧的,右侧的肢体更加麻木,贺闻佳连摇头都做不到,只能张嘴回答,“我,没事。”

一开腔,就是掩不住的哽咽。贺闻佳的声线本就偏细,染上几缕哭音,倒是越发的惹人怜惜。

他竟然把小师叔惹哭了!

一瞬间,手足无措。

“你,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送你?”

不懂小师叔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死缠烂打,还是因为上车的为难而红了眼眶,俞鑫楠心慌得厉害,手掌局促地在裤腿上搓着。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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