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惶惶不安的过了几日,风平浪静,我小心翼翼地开车,照顾老板的日常生活。每天三点一线,车不离身,总是一身的疲惫,也无心去给莹莹打电话,偶尔发个短信,她回的时候我已经熟睡。梦里无数次梦见找到了父亲,他对我说:“再也不去赌博了,在家好好做生意,陪我和母亲。”每次都不想醒来,可是梦依旧是梦。在灿烂的阳光也照不到我心里的阴暗,在明媚的天气,对我来说依旧有找不到的父亲,和一身债务的家庭。
我问了那个三叔这几日有没有和我父亲在一起,他说没有,但是他示意我好像是在三丰农场。我没有在继续联系父亲,我知道这个农场就是那个叫穆二的地盘。离市里3个小时的路程,很多社会名流每年冬天都会聚集那里,那里的冬天开设赌场,是个“三不管”的地界,自从父亲赌博,我的眼界也跟着宽了不少,黄赌毒的故事和知名的人物我旁观侧听了不少,这里的三教九流与在电视上看到的澳门赌场不相上下。
当别的孩子都在为努力读书而不耻下问,我早就见习了这个社会上最黑暗的一面。父亲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八面玲珑。而那些乖乖读书的孩子走出校园上的第一当,大多数都是从这些人身上得来的。我只是接触过,但是并不像父亲那样涉及。父亲有时候会夸夸其谈自己的这点爱好,他说“我不好色,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养个小三让家庭妻离子散,我无非是打几把小牌而已”。
时光飞逝离元旦还有9天,我看着日历,莹莹也快放假了。只有重大的节日我才有假期,这样我俩就可以一起回家了。我坐在车里盘算着,东北的冬天黑天很早,6点以后街上很少有行人了。我一边等着老板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天气,据报明天还有暴风雪,我不禁地打了个哆嗦。今天的调研会开得很晚,都是各个省市的知名企业家来这里学习参观,我等着会议结束后送老板回家。
“铃”一阵电话铃声把还在遐想中的我震醒。
是母亲,自从我工作她怕打扰我很少给我打电话,这个时间,一定是有事!
“你爸在农场玩大了,输了200多万。”我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
这消息给我当头一棒,母亲的这一番话不容我思前想后,之前为父亲开脱的借口都烟消云散,而接着闯入脑海的是这几日累计起来的愤怒。
“我这就去,给他找回来!”没等母亲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不由分说挂上了前进挡,车子缓缓地启动着,我知道只有我才能把他叫回来。我也知道我这一走,工作上的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我必须去第一时间找我爸,没有什么事情比找他回家更重要!车子在雪地上的奔驰着。我又安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他跟谁在一起呢?”
“你三叔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在一起呢,他说眼看着你爸白白给人家送钱,让咱们赶紧给他弄回去。”
“行我知道了,我跟我三叔联系!”
匆忙地挂了电话,我已经来不及和老板请假,我更不知道这个重要时刻的雪夜里,我应该以什么理由说服他,我不想去考虑这个后果,不管是什么后果都不能阻止到我去接我父亲。按了导航,车子出了城,油门踩到最大,一路向北。
我脑子里都是我父亲的影子,时速很快,不知不觉开了1个小时。
“铃”我知道此时的铃声一定是老板的电话,我硬着头皮按了接听。
“小王,你干什么去了?我都出来了怎么不见你?”严肃又低沉的声音对我说。
“老板,我家……有点事……我太着急就开车走了。”我吞吐的说着。
“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有会议吗?”领导气愤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狠狠地挂了电话。我心里的那个破罐子已经破摔了,还怕什么。眼前下着微微小雪的路并不是很好走,母亲知道我的车速一定很快,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提醒我安全。开了好几年的车了,我对我的车技很自信。我一心向北的去接我父亲,心里眼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对我是最重要的了。
本是三个小时的车程,我提前40分钟就下了高速。进城怎么走就得问我三叔了,按着三叔的指示找到了一家落了卷帘门的超市门口。把车息了火,我便去敲门。午夜的敲门声十分刺耳,敲了三分钟寒风刺骨,我刚要给三叔打电话,门“刺啦”地开了一条缝。
“你是王川河的儿子吧?”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开门见山地冲我吼道,见他弯着腰斜视着我,我心里害怕的一颤。
“对!”我抬头看了看他,想看看他接着说些什么。
“进来吧,你爸睡着了。”他意示我进屋。
我弯下腰很费力地从这个门缝挤了进去。屋里面很大,门外挂着一个超市的牌匾。屋里四周却都是简易的单人床,50多平方的屋子里摆着六七个麻将机。我还看到有经常在烧烤店见过的锡纸,还有被剪开的矿泉水瓶,一根吸管插在里面,在旁边搁置着。几个壮汉围在一起“他三万,我五万”地推牌九,还有几个人躺在床上醉生梦死的样子,其中拐角处就有一个是我的父亲。
我见状,急忙跑去窗边试图扶起他。可是他200多斤的体重,我只能把他的肩膀抬一抬。这些人对我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几乎是无视,依旧吆喝的吆喝,还有一个男人张嘴去吸矿泉水瓶里的雾状气体。我本能的想到,不会是……我正要寻我三叔的影子,才见他关了卫生间的门向我走来,不知从哪屋又多出一个中年男人一起与他走向我。
“三叔。”我先问了句好。
“小雷,你来了。你爸喝多了睡着了,一会你给他拉回家醒醒酒。”这个屋子满是迷迷糊糊像喝多了的男人,只有三叔一个人清醒的样子。
“小……雷啊!”一个跟我爸身材差不多,醉眼朦胧的男人磕磕巴巴冲我说话。
“这是你穆二叔。”三叔一边插了句话一边搭手去扶他,“跟你爸,还有我,关系都最好。”三叔满眼奉承他的样子。
“小……雷,你爸今天帮了我不少忙,虽然……但是我不能让他亏着,你记着叔这句话……”我听不懂他要说的是什么,我只能对他的信誓旦旦连连的低头说谢谢。接着我便扶起父亲说了几句客套话,让三叔帮我给父亲送到车上。他开他自己的车,我们和眼前这个就像行尸走肉的穆二叔道了别。我就像把我父亲拉出了苦海一样,急忙上了车,迅速地往家走。我不想知道我父亲来这里干了什么,只要他在我身边的这一刻就好。我就安心,我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我安全的把他带回家里,就是我的职责。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我知道工作上我已经没法交代,心里还有一丝侥幸,老板能若无其事地等着我。母亲也起来了跟我一样等着这个酣睡的父亲给我们一个交代。半个小时后,我们都洗漱好,父亲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双眼,楞了一下。
“我怎么在这?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警觉地打探着四周,就像这里不是他的家一样。我推了推他的脚坐床边:“昨天是我三叔让我给你送回来的,你这一段都在那?在那干吗了?”
我一脸不悦地看着他。面对我的质问,父亲坐了起来,突然眼底很轻松地回答:“哦,你穆二叔嘛。找我给他看几把牌,给钱的!”他还是老样子,总是能说出他自己的道理。我明白了,是我父亲把他认识的这些赌徒叫去了那里,这个穆二坐享其成的拿茶水钱。当然并不会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又跟他们玩了?”我很生气地问他。
“那个……玩几把,没多大输赢……”他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悔改?你这样这个家能不能好了?你不知道上次的教训吗?你不清楚家里欠了多少钱吗?”这一刻我愤怒了,我对着这个嗜赌如命不思悔改的父亲,就是儿子不能打老子,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他不知道,回来的路上三叔跟我说我父亲输了200多万。穆二答应了给还一部分,但是昨天我看穆二的状态,酒醒之后能不能承认都是两回事!
“他就是没脸!”一直不说话的母亲,这时说了一句话。没想到,却激怒了父亲。只见他两只眼睛瞪着圆滚滚的,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像母亲砸去:“还他妈轮不到你教训我!”愤怒的样子像要杀人。母亲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又躲了起来一句话不说。我深呼出了一口气,准备再次跟他谈谈。我态度变的柔和:“你除了又去耍钱,没在干别的?”我想起了昨天那个空的矿泉水瓶……那些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