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连连点头,抱着东西连声带谢,傻笑个不停。
韩倾倾心里有些难受,仍舍不得关门,外面的催促叫骂声又传了过来。
还有少年人难以压抑的肚鸣。
“你们……等等,我,我……我削了一碗水果,还有……还有小面包……”
很快,小姑娘又抱着一堆东西跑来,“我,我喂你们。吃饱了,才好干活儿。”
外面,百夫长的叫骂声更凶戾了,回头他们肯定得挨排头吃,可能会刷更多的恭桶,干更多的粗活儿,可是谁能舍弃眼下的甜蜜呢?
破屋里,闻着臭味儿,小姑娘喂一口面包,一口水果。
两个小少年吃得两腮鼓鼓,对视直笑。
小姑娘还给两人擦了把脸,大眼里仍是浓浓的不舍。
阿宝先跑了出去。
卫四洲柔声道,“倾倾,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韩倾倾点点头,“嗯,我……我会的,你……你们要注意安全,卫生……”
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可是除了这些,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很无力。
卫四洲扬起声儿,“我会出人投地的!你也要,加油考上女秀才,女举人,女状元。”
他只记得,小姑娘说过升学考试就和他们的科举一样,第一轮是秀才,第二轮是举人,第三轮是状元。那个文明又富足的世界,只要认真读书,人人都有机会当状元。
他这辈子,指望不了这个了。但他希望,小姑娘能做喜欢的事情,考个状元回来,想想自己也觉得倍儿面子,以后他可是要养女状元的男人。
韩倾倾鼻头一酸,“洲洲哥,我会好好考的。你……你们也要好好的呀!我想,你们能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就好了……”
“有机会的,快去休息。”
卫四洲的五指紧紧一攥,退后,咬牙关上了门。
门关上了,没有了那些可怕的臭味儿,韩倾倾抬手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抿着小嘴儿,满足地睡着了,一夜好眠。
……
大魏朝
此后许久,卫四洲的脑子里都闪出小姑娘那双殷殷期待的大眼,刷恭桶的速度又提高了三倍。
哈欠,真特么的臭!
此时盛夏,蚊虫多,一个巴掌下去,就是老大一片血点子。
“四哥!”阿宝瞅着旁人一走,忙提醒。
卫四洲立马摸出藏在怀里的驱蚊水,对着自己和阿宝一阵猛喷。
喷完后,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耸着鼻子去闻喷嘴口子,感觉到驱蚊花露水配方里的冰片能量,稍解暑意,再一阵儿狂刷了事儿。
在小仙女儿的“神器们”帮助下,两少年的日子比起之前好了不少,至少这心里有个念想,也一扫之前的沉闷压抑。
尤其是阿宝,之前还不时沮丧两句,被卫四洲敲爆粟子威胁走人,现在只要给他喷一股驱蚊花露水,就又是活蹦乱跳一个宝儿了。
待两人离开,有人进恭房对着水槽处就尿,耸了耸鼻子。
“奇怪,怎么有股……香味儿啊?!这……什么香味儿?谁特么拉的屎尿会是这味儿?”
此等疑惑,在边军营里持续了整个夏天。
天还蒙蒙亮,,两小便推着一大车的衣物去河边洗刷。
虽然衣服爆多,但待在溪水边够凉快,还能偷个闲,野个炊,抓几条鱼,熬个汤啥的。
阿宝一边闻着雪白的鱼汤流口水,一边问,“四哥,咱们都来这么久了,左右就一打杂的,啥时候才有机会混到天地营啊?莫说天地营了,玄字营里做个挖土的工兵,也好过在这儿……哎哟!”
“少废话!让你喝鱼汤,你还嫌弃?回头都送给百夫长去。”
“不不不,我……我就发发牢骚。那个,咱们给百夫长那么多好处,也不过把咱们从恭房里调来洗衣服。还不如把东西都送给千夫长,说不定……”
“闭嘴!再叨叨,让你回去刷恭桶。”越级讨好上级,回头一准被穿小鞋。
“啊,别啊!”
卫四洲将一件衣服扔回桶中,看向不远处人影绰绰的营地,目光变得锐亮深沉。
他道,“明天小璃会来。一会回去,把那些鱼提去厨房烧好了送去百夫长帐里,再提去校尉那边守夜的事儿。”
“还提?他都拒了咱们十几次了。”
“你懂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经过卫四洲连续数月的讨好拍马,送粮送银,百夫长终于松了口,给了两小这个机会。
“哼,要不是看在你小子够机灵儿,这多少兵争破头地想去给校尉大人站岗,我都没点头。”
“是是,大人英明。大人的提携,小的铭记在心,日后大人有什么需要小的,小的家乡的奶糕子、好皮子,随时送到大人帐中。”
卫四洲殷情小意地上前,又塞了一小包银子到百夫长袖中。
百夫长的嘴角差点儿裂到耳朵后去,一口咬下龙奶酥,摆了摆手示意走人。
卫四洲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退了出去。
两小一走,一个小伍长嘀咕,“姐夫,不过一个卖奶糕子的泥腿子,您还真给他脸。”
“哦,这么说来,你是想去给校尉大人守夜了?”
“嘿嘿,我哪敢啊!”小伍长陪笑,压低了声儿,“我听说,校尉那边都换几拔人了。北边来的刺探能耐不小,居然屡屡摸进咱们大营刺杀。我可不想去那帐前做挡刀的添口,那臭小子想争这种掉头功,就让他争去。”
百夫长没说什么,只令伍长小舅子把卫四洲送来的好东西赶紧送回家,给家里的娘子和孩子们补身子。这几个月吃下来,家里人都说东西好,吃了孩子都不闹腿疼,个儿都窜了一小截。
他心里暗暗啐了句,要不是其他营的人都顾惜自己人的性命,都不想送人过去,这倒霉差使也轮不到他们黄字营。本来他也不舍不得这么个好进口,形势比人强,他帐下的其他人资历都比卫四洲老,有些后台更硬,数来点去,只有卫四洲最嫩最没啥大背景,好拿捏。
刚好这小子一相求,他也便当个顺水人情,也能落个好。万一日后这小子混出个什么名堂,说出去也是他黄字营出去的,他还能沾点光。
殊不知,他的伍长小舅子离开营地时,还跑去恭房里,故意在卫四洲和阿宝刷恭桶的水槽子前尿了一泡,系着裤腰带时,趾高气扬的哼了一鼻子。
说道,“别以为几个奶糕子,就能收买人心了。哼,毛儿都没长齐的穷小子,蹭鼻子上脸也不看看这是啥地儿!我啐——”
一口老痰正落在卫四洲的手背上,阿宝要起哨,被他拉住了,他勺过一勺水冲掉污秽,继续默默刷桶。
伍长小舅子见没什么意思,即便离开了。
阿宝愤愤地骂了半晌。
卫四洲只道,“来日方长!”
……
入夜,校尉营帐外。
阿宝和卫四洲做为守夜的小丁,其实守的也不过是大帐外围,距离约摸十米左右。
真正能待在校尉帐前,隔着一层布的都是校尉的亲信,或家生子或壮丁,实打实的自家人。
虽没法帐下听令,偶时能跟这些校尉家人通通人气,也是相当有料的。
“小四,你去给大人弄点宵夜来。那个德荣斋的羊奶多来两盅,还有奶糕子也弄一盘,要用煎的,大人很喜欢咸甜口味的。”
“是。”
两小领命去了厨房,阿宝又嘀咕,“哥,现在咱们又变成厨子了。”
“怎么,不乐意?”
阿宝嘿嘿一笑,再没任何抱怨,“哪能啊!闻食香,可比闻夜香,美味多了。若是今儿能跟小仙女儿碰上,哥你也好给小仙女儿尝尝你的手艺啊!”
“去你的!”
阿宝挨了个爆粟,心里也美得很。反正自打跟了卫四洲后,日子总是一日好过一日的。就算一时身陷囹囫,也能很快原地翻身跳几级。在卫四洲身上,他总能看到自信和希望。
做好一切,阿宝端起盘子就要走,卫四洲抱起一盅热好的鲜奶,跟在后面。
在他们刚准备掀帘子出去时,帘子却像道木门似地自己从外面打开了。
“咦?!”
“呀!”
“仙女儿?!”
“阿宝?洲洲哥,你们……”
这可真是说不得曹操曹操就来了。
双双一愣后,相视笑开,越笑越大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