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倾倾踢他一脚,“干杯!祝咱们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理想,做出新的成绩。还……还能有一个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
四只八眼,对对看,越看越是笑开颜。
几杯下去,阿宝脸就红了,胆子也大了,“我说,你们两这算是内部消化,要努力造人,才能创造个新家人吧!嘿,我和小璃就不同了,我们小璃已经把这个愿望完成了,顾老三就是咱新的家人。”
之前嘴里还骂人家是负心汗呢,这会儿就得意洋洋显摆起来了。
韩倾倾一皱眉,“不对啊,二哥也是咱们一伙儿的。快快快,怎么没把二哥叫来。”
顾老二可没那么厚脸皮赖在宫里,宫宴一结束,就跟着顾老大回顾府去了。
待顾老二被紧急召入宫时,顾老大特别提醒,“要是见着陛下了,赶紧地跟陛下讨要赐婚。”
婉娘忙把一个金箔嵌玉的红木盒子塞过来,说是给顾老二备了好多年的“定亲信物”,让他亲手交到小璃手里。之前他们可是亲见了薛太妃一出马,就是一对金玉镯子,现在可不能再落相儿了。
顾老二生性腼腆,“这,陛下叫我兴许是有什么公务,这,这……”
“哎哟,老二,你又来了。这种时候就得厚脸皮儿,你被薛家一次截胡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是不是?好在是薛太妃出面,要是换成薛璨那个老奸巨猾的,你连骨头渣儿都不剩,还想抱得美人归,做梦呢去吧!”顾小顾叨叨。
“你说什么呢?臭小子,没大没小,滚一边儿去。”顾老大伸手将人戳开,“你自己都三胎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哥哥是你能教训的嘛?要真能耐,就陪你二哥进宫去把事情搞定了。”
“啊,我?可是陛下又没诏我,我能去?我要擅自做主去了,你该又骂我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了。”
“我去!”婉娘笑道,“长嫂如母,我去的话,于情于理都合适。况且,倾宝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寻她说个话儿。”
于是,顾老二由长嫂陪着进了宫。
“婉娘!”
韩倾倾看到雪肤花貌、高鼻绿眼的大美人儿,可激动了,完全无视了顾老二的尴尬忐忑,两女抱在一起,亲热地坐到一起说起了近况。好在婉娘机灵儿,伸手戳了顾老二一把,将人推到了小璃身边坐下。
婉娘给韩倾倾梳了个妇人髻,喃喃道,“哎,当年瞧着您水葱儿似的鲜嫩可爱,我就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善良的小仙子呢!现在,真的成一家人了。”
“婉娘,我本来就是大魏人。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韩倾倾回握住那只手,那只依然有些茧子、有些糙的手。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有些是伤痕,有些则成了幸福的回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
饭后。
“呀,还有这个东西。”
韩倾倾继续翻着箱子里的物什,拿出一大垒的东西,辅开来。
众人一看,目光都凝了凝,许多悄藏的情绪也涌了上来。姑娘手里拿着的一沓纸签,正是当初第一次到大魏过新年的三天里,她给大兵们写的“新年愿望”签。足足写了一整日,挑灯夜战才写完的。
韩倾倾扬起一沓纸来,笑道,“咱们去校场,好不好?我们去看看大家的愿望都实现了多少?”
卫四洲声音微哑,轻声道,“倾宝儿,这上面许愿的人,好多都……”
韩倾倾顿了一下,仰头一笑,“我知道。正因为他们都不在啦,我们更要把实现的愿望都烧给他们知道,让他们在九泉也能知道,因为他们的大义,我们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这个,算是忌奠一下咱们的革命先烈吧!”
那么多遗憾,从她的小嘴儿里说出来,似乎都没那么悲伤了。
“好。”
之后,韩玉修接到命令,要帮忙轮值换班,就在心里犯嘀咕了。等到知道真相后,他是即怒又屈,整个儿人也柠檬了。
卫四洲的亲兵统领,很好心地安慰道,“韩大人,今儿就辛苦兄弟们了,回头我们请你们喝酒。”
“呸,谁特么稀罕,显摆个铲,去一边儿凉快去。”
“嘿嘿,韩大人,您还真别提,今儿我们兄弟真得好好显摆显摆。想当年,咱们跟着陛……四哥从西州,奔去东州,又从东州打去中州。一路上,多少兄弟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平日里想要寻个能说说当年事儿的,都寻不着了。你羡慕吗?”
韩玉修听到一半,已经举起手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
胡子巴啦的统领只是笑笑,眼角牵出长长的皱纹,眉宇间的风霜依旧,笑容更亮。
他拍了拍韩玉修的肩头,回应了同僚的呼叫,大步追了上去。
在汉白玉广场上,西州兵们列队整齐,齐声高呼他们曾经最热血的口号。
“兄弟互信,绝不背弃!”
“西州军出,令行禁止,绝不扰民。”
“立正,稍息!”
在唰啦啦的衣褶摩挲声里,新加入了响亮的哨鸣。
卫四洲亲自操练方阵,带着众人打了一套拳法,和当年在东原城外的驻军地时,一模一样。
打着打着,有些老亲卫都不禁潸然泪下,失声唤出了兄弟的名字。
韩倾倾看着此情此景,有些后悔,忙叫了停,唤来宫人送上新鲜的羊奶蛋糕。但看一个个大汉子们眼眶红红,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拿出那些“愿望签”了。
小璃却说没关系,拿了出来,给众人做了个说明。
闻此言,一直坐在一边石阶上喝羊奶的石头哥叫出了声儿,“嘿,璃娘子,当初咱们运输队的兄弟也写了愿望签,后来托您送来的,可还有?”
小璃笑道,“自是有的。”
但众人闻言,都很清楚,那只运输情报队里九成九的人都在当年的大屠村里,命丧突厥狗刀下了。而今剩下的,除了石头哥留在了卫四洲身边,其他人都退居二线务农经商去了。
现在石头哥主动站出来,无形中也给了其他人一种勇气。
“嘿,那我的愿望肯定是最多的。来来来,寻出来咱们一个一个排上。”
“大牛兄弟想娶媳妇儿,这个事儿好办,回头我娶上十个八个儿,给他们上坟的时候,也好跟他们说说有老婆的滋味儿。四哥,你说是不是?”
卫四洲笑啐了一句,场下的其他汉子也跟着起了哄,一时气氛好起来了。
“小嘎子走时,说是没机会喝最好的酒。这个简单,老哥哥我从今以后,就帮兄弟们把天下最好的酒都喝个遍,等下去了,咱们也东西可以叨嗑儿,是不是?”
众人齐声笑应,“是。娶个漂亮婆娘,生一堆娃娃,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过好日子。”
“兄弟们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咱们都得挨个做了,回头下地了,才好交待啊!”
“对啊,也不枉当年铁锤哥帮我挡那一枪了。”
“呜呜呜,我想吴子叔了。”
“我也想啊!要是他们都还在,看到现在咱们跟着四哥,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多值当啊!”
众人一边说,一边笑,又一边哭。
韩倾倾回头索性又叫人抬来了酒,众人团坐于大殿中,回忆过去,畅谈未来,仿佛时空在此时交错着,那些人,那些事儿,似乎才刚刚离开,那些撕裂过的伤口仍有些疼,却从那缝隙里,重新长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希望之花。
韩倾倾袖了袖眼角,回头看向身边一直陪伴的男人,男人接过她手上的奶盅,将她拉回身边坐下。
“洲洲哥,其实大家要的都不多。”
“嗯,都不多。”他紧握着她的手,低喃,“就这个,就够了。”
要握紧掌心这只手,他们一路走来,亦是劈荆斩棘,多少个日月。
活着的人,背负着更多人的希翼,只有好好走下去,才对得起曾经那一声声的嘱托。
之后,韩玉修帮忙值了一轮班,听到了一些传言后,带着韩翊进宫找韩倾倾说事儿。
“六娘,我们听那些老亲兵说,当年你们西州军内高级将官,还搞了什么军事基础知识学习来着。就是想问问,这基础知识能不能,也给咱们哥哥弄一套啊?”
韩翊,“是啊!六娘,我老早就想跟你说了。之前我去找卫四洲,他都不理我。”趁机穿个小鞋,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