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闻言,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施娘,不敢置信,“你……你是替谁家谋事?”
施娘道,“这你便不必知晓。今日,不管你是否肯出面指证我姑母,她都难逃冷宫之罪。若你愿助一臂之力,我可安排人送你出宫,带上你这些年在宫中储备的积蓄,寻户好人家嫁人享享天伦之乐,不用再在这宫中奴颜媚膝看人脸色讨生活,你可愿冒这个险?”
裁云抽了口冷气,看着眼前这个向来低调畏缩,毫不起眼的卢家小庶女,而今眉目明朗,眼中精光湛然,底气十足地给她许这样的大话,不免更多惊疑。
帝宫中
“陛下,臣妾有罪!”
姝妃见到承元帝,泣声哭叙,就把同太子私通的事儿娓娓道来。
原来,大理寺卿拿出的证物,正是从东宫里寻出的姝贵妃的私用小物,那是女子帖身系在腰间的福玉扣,上面刻着姝贵妃的闺名字和生辰八字,绝对不会搞错人头。
本来按规矩,这种线索涉及到皇家体面,想也能想到后面的因由,不一定就跟太子之死有关,最好是密而不宣。但偏偏皇帝下令十天破案,要是破不了,小则申斥,大则丢官。现在这个皇帝老年昏溃,万一听哪个谗言就把他给撸下去,岂不委屈。
大理寺卿也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在调查屡屡受阻,王姬雪这条线又有皇帝护着,焦头烂额之下只得把这条线索丢出来应付皇帝。
谁料到,这条线却埋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一刨弄,就震惊四下。
“你说什么?!”
皇帝听到一半,就气得甩了及手的汤盏,本来缓下的气劲儿一下子冲上脑门子,整张脸都涨红了。
这下,躲在后面的王姬雪忍不住了,忙跑出来替承元帝顺气儿。但承元帝看到王姬雪,心头也隐隐有股不悦升起,一把将人挥开,换了高庆上手。
卢贵妃也气得要上前手撕姝贵妃,大声斥骂“贱妇罂娃”,喝斥声里也暗藏了威胁之意。
但她的威胁,对于豁出去争取活命机会的姝妃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陛下,妾身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您可看看……”姝妃突然扯开衣襟子,露出半身肌肤,可见上面条条红痕,不少还在渗血,大片的肌肤发乌泛紫,都在女子最娇嫩私秘位置,那里的肌肤就是轻轻碰一下,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得消散。
熟悉内闱之人,一眼便知是有人动了私刑,为免让人看出,才在这些地方下手。何其阴毒,可见一斑!
大柱门后
方琳看得直抽冷气儿,“这,这跟家暴没两样儿啊!这宫里还真是……”
王语妍道,“你们可不知,这算是轻的。更重的还在后面,估计卢英娘还没机会使,就给姝贵妃寻着机会,跑出来求救了。”
韩倾倾思忖道,“妈,你的意思是,有人早知如此,故意借此机会救了姝贵妃出来指证卢贵妃了?”
“正是。要治这些贱人,用他们自己人来狗咬狗,才是最便宜省事儿的。”王语妍看似闺中娇养的贵女,对于皇庭后宅之事,从未有半分天真。韩王两家本家后宅向来简单,详和,但其旁支的事儿可不少,少不得打扰到他们本家。
而祖上的规矩,只有本家人最为看重,代代相传而来。旁的分支就不一定了,在王语妍和崔真娘嫁入韩家后,旁的那些堂姐妹表姐妹的没少削尖了头想钻进来分一杯羹的。甚至在两人怀孕时,每每家族聚会,都有人往郎君们面前凑。
若非韩珏和韩崴兄弟从小一条心,媳妇都是自己亲选的,下聘时都立过誓不纳妾不收房,一生一世一个老婆,怕是早被那些亲族钻了漏子,破了功。
那些旁支偏房的后宅,拉拉杂杂进了一堆女人,也不过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那条腿,才至后院“热闹”过了头儿。有时候闹得凶了,还得他们长房来做裁夺,王语妍跟着崔真娘一起经手过几次,别提有多糟心了。
对此,男人们都站在老婆身后做定海神针,全权交给女人治理后宅家务,打理财政。在老国公和王阁老看来,女儿虽是娇养着,但也要了解世情,拥有后宅理事、对外交际、打点财钵的好头脑。自家平和是安养,出外主事便是练兵。天地不仁,人必须得学着自立自强,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故而,韩王家的女儿虽是娇养出来的,却从来不是温室小花朵,出门便可独立一面,临危不惧。
方琳微叹,“倾宝儿,难怪你要练成十八般武艺,才回大魏。这……这做古代贵女,和现代富X代,也都挺不容易的啊!”
韩倾倾嘘了一声,“我瞧着,今儿这出大戏,像是洲洲哥和爷爷他们约好了似的?”
王语妍轻笑,“不止哦!你今天见着你阿爹了吗?”
“啊?”
韩珏本想一直陪着女儿的,也给王语妍劝回去了,说,“这外庭的杀伐征战,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儿。你要是不回去,怎么替咱们女儿讨回公道?倒教那些背后小人得意,白白害我女儿流了这么多血,咱们流了这么多泪。这仇,咱们必须讨回来。”
“卢贵妃她想保着太子英名,但……但也不能对臣妾下这等狠手啊!臣妾……怎么说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领了印绶的,是陛下的女人。陛下……臣妾不敢求您原谅,只求您……给臣妾一个赎罪的机会……”
姝妃哭得楚楚可怜,几乎是将她这辈子能使的媚态都耗尽了。
承元帝此时已经被气得不轻,一直让高庆顺着气儿,王姬雪还催了参汤来提气。
卢贵妃骂不过,索性也跟着哭诉,“陛下,你莫要听这贱人胡扯,我儿而今尸骨未寒,她便想以此诟陷我儿,想要借机……借机跟您领养一个小嫔的幼子,还迫那小嫔差点惨死。此事为我所知后,我怕再惊扰到陛下,故而私下做了些处置。”
“卢英娘,你这个黑心没肝的恶妇,你血口喷人!”
姝妃突然一蹦而起,冲向卢贵妃,狠狠扬手划了一把,直把卢贵妃那金灿灿的飞翅凤鸟步摇都抓断了,十指染血。
“明明是你没了儿子,想要别人的儿子,便除去人家的生母。你这个恶妇,你才是最恶的恶妇啊……当年我初入宫时住的也是你的宫闱,太子常来宫中请安,觊觎上妾身美色……陛下,妾身都是身不由己,一直,一直都慑于他们母子罂威,呜呜呜……”
卢贵妃想要再反驳时,却被大理寺卿打断了。
“咳咳,”大理寺卿提醒,“姝贵妃,此遭咱们查的是太子暴毙案。你可知晓其中因由,可与韩家六娘有关。”
姝贵妃一听,眼中透露出更多的兴灾乐祸,“自然有关。太子早前在宫道上对韩家六娘一见钟情,双听闻韩六娘能引百鸟朝祥,便想纳其为太子妃。但是卢贵妃不愿收一个注定不听话的儿媳妇,一直没应下太子要求。
那日他们是想把韩六娘引入交泰殿,将生米煮成熟饭的。但不防韩六娘会些武功,逃脱了。我趁机进了交泰殿,与太子欢好一番。太子这几年来,迷上西南进贡的大烟,这一吸就上了头儿,情绪易变。因他未成遂愿得到韩六娘,便在殿中大发脾气,我吓得直躲,任他肆意摔砸殿中物什……
后来,许是他吸食太多那大烟,以至神智不清,不小心踩到自己打翻的杯盘茶盏,咯了脚不小心摔倒,给……给瞌在那烛台上,才……才……”
“没想到,太子这便去了。我一时惊恐万分,最后只想到……想到火烧了一了百了,毁尸灭迹。若是事发,王姬雪和莹玉郡主这两女定会将事情推娓到韩六娘头上,如此……”
那时候,没有人注意,在殿外窗头下,韩珏和王司涵垂首而立,将殿中卢、姝两女的争执辨驳,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姝贵妃从入宫之后,就受卢贵妃的摆布指使,其个人缺乏主观和大局观,光是气焰就矮卢贵妃一截。要是实话实说,虽然能破坏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要把火引到卢贵妃身上,可没那么简单。
故而,之前韩玉修接出姝贵妃之后,先见了韩珏和王司涵。两人在园中教姝贵妃先下手为强,来个恶人先告状,在承元帝心中打一个主基调:太子偷人,是卢贵妃慈母多败儿;太子身死,是卢贵妃想要强拉韩王两家结党;不仅皇帝的喜好,连皇帝的子嗣繁衍,卢贵妃都想一手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