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头也不抬地走了。
他的脸上仍旧是一脸寒霜,仿佛如雪花般上报的军功,朝廷的家将,家族的荣耀也一点影响不到他,只是无人察觉他袖中紧紧握着的拳头,知晓他心中的无奈与愤怒。
他讨厌顾怀风,人人都这么觉得,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是羡慕,甚至是嫉妒。
无数次,他都想像他那样无拘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事,却总是处处受限制,从前傅锦言获罪的时候是,现在傅锦言着手布局时,依旧是。
他们明明从前那么亲近,现如今自己却连她什么计划都不知道。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惹得路上的军士纷纷回避。
这两日已经有了流言,说顾怀风受刑可能与他有关,毕竟这场战争顾怀风的功劳是无可争议的,但因着他家朝廷有人,多数功劳反倒都归了他,为了除掉对手,才在暗中使手脚,马子义那几个贵族子弟说不准就是受他指使去接近顾怀风,才导致顾怀风在殿下面前失态的。
当时还假惺惺地站出来为顾怀风求情,这会见他面色不好,便以为是他终究藏不住了。
这么想的多半都是底层将士,韩奕不靠他们,也不理会他们,即便是佩服顾怀风,但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与那些人不可能成为一体。
第二个来看顾怀风的,是马子义。
这一次,马子义的态度变化特别大,一改往日傲慢的模样,一进来便嘘寒问暖,兄弟长兄弟短的,让他觉得不身上的伤还难以令人忍受。
若不是还等着他的下文,早就被喊出去了。
“马兄的心意,兄弟心领了。”阻止住马子义要亲自为他上药的手,顾怀风强自忍耐着,挤出一丝笑意,“万幸捡回一条小命,我还没报答马兄的恩情,怎么好再麻烦马兄。”
马子义本也就是做做样子,见顾怀风识趣地阻拦,立即顺势收回了手,将带来的膏药放在桌上,“难得你我兄弟投缘,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兄弟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贵人面前,还望你多提携才是。”
看来大鱼终于上钩了,顾怀风谨慎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道贵人究竟是谁?也好让我铭记大恩。”
马子义同样回头向门口看了看,神秘地道“只要你知恩图报,我保证兄弟你日后前途无量,只是眼下时机还不适合,你只需要知道是赵大人救下的人就好,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你必然会知道贵人是谁。”
顾怀风不甘心,还要追问,马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时候无知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又交待了几句好生养伤的话,便离开了。
目送马子义离开,顾怀风的神色罕见的严肃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出苦肉计,竟然连幕后主使的身份都套不出来。
怪不得傅锦言要这么小心翼翼,看来对方的确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不过越是这样,他也就越感兴趣了。
刚打赢了仗,又来了钦差,军营和案情的事情都从他这里被分担了出去,朝中乱成一团,宋熙却难得的身心皆清闲。
一大清早便骑马出去了,半晌才回来。
“锦言,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一进门,他便忍不住喊道。
傅锦言闻言走了出来,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竹篮,篮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鼓鼓囊囊的,被一块绸缎遮得严严实实的。
再看他,一脸邀功的笑容,身上透着寒气,头发上还带着寒露凝成的水珠。
“你去关外了?”傅锦言有些不可置信,眼下刚休战,他就往关外跑,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果然,她就知道他这些日子的沉稳都是装出来的,皇帝若当真把皇位交给这么一个心性不定的人,还真是不知是喜是忧。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连忙讨好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同她走进屋里,“我早就派人去查探过了,确认了安全才去的,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快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说着他掀开了篮子,里面是一蓬蓬干枯的草茎。
“前几日我见你让吴铁柱去替你寻,说这种东西治创伤最好,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去找,我去找老军医问过了,说是这种草只在关外人迹罕至的砾石滩上才有,之前因为异族纷扰,连他都很少见过。”
宋熙献宝一般,将竹篮推到了她的跟前,连这可能是她为顾怀风寻来的都顾不上介怀了。
傅锦言眼前一亮,伸手从竹篮中拿出一颗,仔细看了看看,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宋熙正一眼不错地看着她,等着她惊喜地向他道谢,见她神情有异,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小心地问道:“怎么,这些草不够好吗?”
傅锦言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拉过竹篮,又在里面挑拣了一番,看着他,“这些很好。”
宋熙松了一口气,恢复了笑容,得意地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弄错了呢!”
“既然军医那里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是它的?”
“你那日给吴铁柱看得样图,我早就一笔一划地记在脑子里了!”
“哦,原来是按图索骥。”傅锦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嗯!……嗯?”宋熙突然听出了点别的意味,看了一眼枯草,又看了一眼她,“按图索骥?”
“有劳殿下了,这些草很好,只是……”傅锦言难得地卖起了关子。
“只是什么?快说!”宋熙急着催促道。
“好是好,却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这不可能!你再把图拿出来我看看,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宋熙不甘心地道。
傅锦言也不与他争辩,转身去书架上取下宣纸,又当面给他画了一幅,边画边给他解释。
当日傅锦言画给吴铁柱看得,是一幅全枝全叶的图,可眼下已经是深秋天气,药草的叶子早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深埋在地底下的根茎了,而宋熙找来的枯草依旧保持着枯萎后的枝叶,看着虽相似,终究不是同一样东西。
“这……”
“我当日那样画,是因为铁柱熟悉这里的草植,自然知道它们一年四季是什么样子。”
宋熙看着那一篮子滥竽充数的东西,挫败地低下了头。
“没事,明天我再去一趟,就不信找不对!”他努力表现的不那么沮丧。
傅锦言刚想安慰他几句,却被门外的动静分散了精力。
抬头望去,是吴铁柱,头上像方才的宋熙一样,带着细密的雾珠,腰间系着一个牛皮袋,大踏步走了进来,看见他,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便摘下袋子,递到了傅锦言的面前。
傅锦言打开一看,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惊喜。
宋熙看了,心里咔嚓一声,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傅锦言随手拿出一颗球状的根茎,眼睛里神采飞扬,看向吴铁柱:“竟然摘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了!”
吴铁柱笑了笑,憨憨地挠了挠头,“这东西山里多得是,就是冬天枝叶全掉了,不太好寻,也是运气好,今早一进山,就碰到了一大片。”
他说得满不在乎,宋熙的脸色却越来越挂不住了。
他说着,眼神便扫到了桌上的竹篮,看着里面的枯草,疑惑地问道:“咦,这马见怕是谁带来的,这个可只有关外才有。”
宋熙恨不得带着篮子钻到地底下去。
经过吴铁柱的解释,他才知道之所以这种草在砾石滩上都能活,除了它强悍的生命力,也和它有麻痹作用,一般动物都不吃他有关系。
“殿下摘这个有什么用?”吴铁柱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摘些来玩。”他硬着头皮道,说完心虚地看了傅锦言一眼,生怕她会戳穿自己。
“哦。”吴铁柱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看他,想着林彦知的嘱咐,终究是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这些草倒也是难得,我曾听从关外回来的人说过,它虽有微毒,炮制好了,也是镇定止痛的好药材。”傅锦言及时替他解了围。
知道她是怕自己难堪,竟然肯为了他编出这样的瞎话,宋熙的心情好了不少。
第77章 接人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傅家虽然逃过一劫,甚至傅祯当年的案子也平凡在即,傅府里却是乌云密布,傅夫人每日更是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