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在宋颜颜视线没注意到的地方，程轶咀嚼食物的动作突然放慢。
他微微垂下视线。
顾沈嘉说得对，他确实太过犹豫，太过畏缩。没什么事情能阻挡他的脚步，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把握。
即使自制力强如程轶，也无法事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那些日积月累的情愫，就像一杯水，不断有水滴汇入，总有一天会溢出来，超出他的控制。说不准，到不了那一天，谁突然撞了一下这杯子，水就跑出来大半。
她会被吓跑吗？
“咦？”宋颜颜突然站起来，把程轶的思路瞬间拉回。
她指着外面：“刚才过去的好像是顾沈嘉。”
程轶没当回事，周围都是出来吃饭的学生，顾沈嘉可能和他们一样。
“好像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她不确定地说，刚才没看清，只看到一个背影，穿得比较正式。
正好两个人吃完，追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想看看顾沈嘉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颜颜看来看去，这里有好几条路，现在也看不到顾沈嘉的身影了，不知道他往哪条路走，但是眼前有一条偏僻的胡同，看起来是最适合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朝着那条狭窄的胡同走进去。
这周围都是比较老旧的平房，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宋颜颜和程轶一路小心翼翼往里走，却奇怪地没有见到一个身影。
眼前就是胡同的尽头，他们不在这里。
刚要原路返回，就听到入口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声音极为耳熟。
程轶四周扫了一圈，发现只有个柜子可以让他们藏在后面。他拉着宋颜颜赶紧走到柜子旁边，这地方很窄，藏不了并排的两个人，只能他靠着柜子，她靠在他怀里。
随着顾沈嘉的声音越来越近，宋颜颜浑身越紧绷，就怕他走到尽头，发现他们两个在这里，该怎么解释？
程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脚步声在柜子后面停下，宋颜颜觉得他们简直算是逃过一劫。只不过，原本只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迫要听全程的墙角。
“来，奶茶，你喜欢喝的。”一个中年磁性的声音传来。
“谢谢爸。”顾沈嘉说道。
原来这个人是顾沈嘉他爸爸？
顾沈嘉把吸管插到奶茶里，喝了一口，吸到一大块布丁……他有点诧异，刚才买奶茶的时候，他赌气站在一边，根本没听买什么，没想到老爸居然知道给他加布丁？
近日愈加紧张的关系因为这杯奶茶缓和了一些，顾沈嘉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
他问：“你来学校干嘛？”
“我还是不放心。”他说完这句，顾沈嘉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我想找那个女生的家长谈谈。”
后面这句说完，顾沈嘉的脸色几乎要难看到极致。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奶茶，塑料包装裂开，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我们都分手了，你还找她干嘛，你有完没完？”
顾父见他这样，比他还要强势：“既然分手了，你怕什么？”
“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是不放过我。我看我根本不是你儿子，就是你的工具！”
“这是你和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最好找个女人再生一个！谁他妈想当你儿子？”
“啪——”
又一声响亮的耳光。
顾沈嘉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感冒麻木。他讥讽地笑了一下，最近好像挨的巴掌有点多。
宋颜颜听到动静，第一反应就是出去帮自己的朋友。感觉到手里的肩膀有脱离掌控的趋势，程轶赶紧把她按下来。
顾沈嘉好面子，如果这时候冲出去帮他，他会觉得自己更丢人。
柜子后面，顾父开始指责顾沈嘉：“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把你养得太好了，你了解过你现在的家教一天要多少钱吗？很多人一个月都赚不来这些钱！你却轻轻松松、理所应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顾沈嘉低着头不说话。
“你看看你身上，除了父母给的东西还剩下什么！你的皮囊，爸妈给的！你的钱，能让你出去风风光光当少爷，大大方方请客，爸妈给的！”
“没有这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废物！”顾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那你就拿回去啊！”顾沈嘉愤怒得满脸涨红。
“你也好意思？离家出走多少次，是我求你回来的吗？没有我们，你在外面能过几天，你心里没数吗？”
顾沈嘉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就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这场吵架声音太大，周围的居民不满地打开门向外张望。
顾父沉默了一会儿，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这回，他的声音总算不那么响亮：“我不和你吵。但那个女孩的家长我还是会去找。”
“别去。”顾沈嘉的语气有点委屈。
都已经结仇了，还要把这仇恨变成血海深仇吗？非要两个人见面都恨不得打起来才肯罢休吗？
顾父拾起地上的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往外走。
顾沈嘉追上去，半晌，低声恳求：“你别去。”
顾父叹着气摇了摇头。
宋颜颜和程轶往外走了几步，看到彼此眼中的迷茫。乍一听好像是有不少信息，但一仔细分析，又好像推理不出来什么。
总归，顾父不太支持顾沈嘉去谈恋爱。这态度放在家长身上，再正常不过。
这时，他们身边的门响起开锁的声音，还有人说：“我每天上班前都看一看那柜子后面，经常有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
“你说呢？他们这帮小崽子跑这儿还能干嘛！”
宋颜颜觉着这谈话的走向不太好，刚要说些什么，门打开了。
哦豁，还都是熟人。
程轶他们年级的主任，还有物理竞赛张老师。
张老师撇嘴一乐：“哈，还真有意外收获！”
主任指着他们，转了一圈，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又是你们？怎么又是你们！”
程轶无语，就是这个主任上次莫名其妙把他们两个当早恋抓了。
主任用手点着宋颜颜的肩膀处：“这干嘛呢？”
程轶看了一眼，哦，原来他的手还惯性放在她肩膀上，没挪开。他赶紧收手，两个人站得笔直，肩膀挨着肩膀。
程轶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不是……”
“什么不是！我这双眼看透了太多！”主任打断他，脸上倒没什么批评责怪的神色，反而眉飞色舞，像看见什么大喜事似的兴奋不已，“是不是要说你们没处对象？”
“啊。”程轶点头。
“我抓着哪对不是这么和我说的？都说你们是朋友，就散散步……”主任啧啧了两声。
张老师在旁边加柴添火：“别说了，赶紧拍个照存证。”
宋颜颜听见这话站不住了，要真是拍下来，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二话没说，拉住程轶的手赶紧跑。
主任和张老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跑，宋颜颜拼尽全力跑着，测五十米都没跑这么快过，风不停地涌进校服下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腰。
她抽空回头，发现主任果然拿着手机对着他们。
不行，她得把脸藏好了……
跑到居民楼里，老师没跟着追过来，他们先找了个楼道，藏在里面。
宋颜颜跑得马尾都散了，墨色头发垂下来好几绺，细碎的汗珠把额前的绒毛打湿。她体育不好，最讨厌跑步，没跑这么快过，弯着腰，手支着大腿狂喘，脸颊红扑扑的。
再看程轶，居然心不跳气不喘，就是出了点汗。
“这可怎么办啊，程哥？”宋颜颜咬着嘴唇问。
如果不是她提醒，他们两个也不会追到胡同里，就不会被这些老师误会。
程轶完全没放在心上，好学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师宽容得很。而且主任抓了这么多早恋，也只是口头警告一下，前几天他还发了朋友圈，参加他教过的学生的婚宴，还说这两个学生高中时候就在一起，语气别提有多自豪。
所以，只要成绩不下降，他也不会管那么多。
只不过，她太乖了，没见识过这种场面，连和老师说话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