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鼓起来的触感,他心口一片炽热。
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新的小生命,这是他们的孩子。
他这边心潮澎湃,掌下忽然动了动。
裴元彻浑身绷紧,以为是顾沅醒了,他觑着她,见她还睡着,暗暗松了口气,掌下又动了。
孩子竟然……动了?!
他活了两辈子,头一次遇到这回事。
前世顾沅两次有孕,怀宣儿时,他根本不会想去摸孩子;怀延儿时,她情绪很不稳定,待他越发冷淡,他只半夜趁她睡着了,偷偷摸过一回。
就那一回,还被她逮了个正着,直接被一枕头赶下了床。
而且那回,延儿没动,只安安静静的,估计是睡着了?
这回应当是他第二次摸孕妇的肚子,没想到孩子竟然动了。
这种惊喜感,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要令他愉悦。
裴元彻还想再感受一下,见顾沅忽然翻了个身,忙将手收了回来,只低低道,“儿子别动了,你阿娘还在睡,咱别吵她。”
见外头亮了大半,估计顾沅不久也会醒来,他掀被起身。
给她仔细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屋外,下人们早就端着盥洗用具候着了。
见太子穿着件寝衣,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为首伺候的下人大惊,“殿下,外头冷,怎不唤奴婢们进去伺候?”
裴元彻冷淡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还睡着,你们小点声。”
下人被那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哆嗦应道,“是,是。”
“把门关上,去侧间洗漱。”
裴元彻吩咐着,单手捂着胸口,率先走出房间。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阵儿,很快也放轻动作,跟上前去。
听着门合上的轻微响声,床帷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床帐上的绣花看了会儿,手伸入一侧的被窝,一片冰凉。
看来梦里那个暖乎乎的火炉,就是这个不要脸的。
上辈子他也这样,明明上一刻还在与她吵架,下一刻就来钻她被窝。
有的时候她都怀疑,难道她在他心里是个傻子,连这都发现不了?
手轻抚上肚子,她语气满是无奈,“你这小家伙,理他干嘛?”
这会子倒是没胎动了,安安静静,乖巧的很。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顾沅便起了床。
她本以为会是昨夜那两个哑婢伺候她,没想到小春和小冬回来了。
两婢笑眯眯的给顾沅拜了个年,又道,“昨晚太子殿下突然出现的时候,的确把我们吓了一跳,不过太子并没把我们怎样,而是让人带我们下去歇息了。”
“刚才太子还给院子里的下人放了新年赏钱,每个人有五两银呢!”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分享着喜悦,顾沅也替他们高兴。
只是高兴之余,想到自己又要回那个牢笼般的皇宫,心头依旧阴霾一片。
新年第一天,白日裴元彻不见踪影,直到晚上才出现,陪着顾沅吃了顿饭,晚上又赖在她房间歇息。
顾沅问他为何不叫谢纶另安排院子,他推说忘了。
新年第二日,裴元彻在她身边陪了一整日,顾沅不理他,他也混不介意,只一刻不离的看着她,还隔空对她的肚子自说自话。
顾沅去找谢纶,想让他安排个房间,谢纶说做不了主,全凭太子吩咐。
顾沅去找裴元彻理论,正巧大夫给他换药,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他幽幽看着她,她也不知为何莫名心虚,到喉边的狠话只好咽下。
新年第三日,被落在后头的李贵等人,紧赶慢赶总算到达肃州。
顾沅推开门,见李贵喜极而泣的朝她磕头,着实吓了一跳,道,“你这是作甚,快起来说话。”
李贵面色土黄,瘦了一大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太子妃,奴才见您和小皇孙平安,奴才心头欢喜。”
太子爷总算找到了太子妃,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苦尽甘来,能不欢喜么?
顾沅见李贵这副样子,也猜到按照裴元彻的脾性,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肯定也不好过。
将他叫起后,她问了他一些长安的情况还有宫中的事。
李贵一一答了。
等聊完,已是晌午。
看着明晃晃的冬日暖阳,顾沅心头疑惑,昨日那男人在自个儿眼前晃了一整日,怎的今儿个一睁眼就不见人影了?
李贵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太子妃若有所思,也不等她问,佯装随意说了句,“太子妃,太子爷去给人拜年了,他说您好好歇息,他晚上回来陪您用饭。”
闻言,顾沅愕然,“大年初三,拜年?”
本朝风俗,大年初三是凶日,又称“恶鬼日”。
这一日很少会有人出门拜年,就算拜年,也是去给新添丧事的府上拜年。
顾沅疑惑,“他去给哪家拜年?”
除了谢纶这个妹夫之外,她不记得裴元彻在肃州有什么其他故交。
李贵殷勤给她添菜,恭顺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派人送了两车花圈去肃州褚司马府。
顾沅蹙起柳眉,轻喃着,“肃州司马?”
一个小小司马,也值得太子亲自送花圈?
第84章
冬日萧瑟,肃州司马府后院,凄厉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惊得枝桠上的鸦雀扑翅乱飞。
寒风直灌的廊下,褚司马父子看着那堆满院子的素色花圈,面色铁青。
褚家嫡长子褚大郎,眉头紧皱,沉声道,“父亲,事到如今,那女人是不能再留了!”
褚司马袍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心下还有些犹豫,低声喃喃道,“怎么说她也是我明媒正娶聘进来的继室夫人,才嫁过来没多久……若是、若是就这样没了……传到长安,咱们也不好跟周家交代啊。”
闻言,褚大郎哼了一声,“咱们要跟周家交代什么?他们送过来的女儿这般胆大包天,得罪太子殿下,险些连累咱们褚家,这样一个惹祸精,合该是他们给咱们一个交代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到自家父亲眼中的不舍,心下更是冷然,这把年纪娶了个年岁可以当自己女儿的美娇娘,他怕是还没玩腻,舍不得这把鲜嫩滋味。
可恨这老不修的,也不想想那周家为何舍得将这般姿色的嫡女嫁过来,这女人在长安干得那些不要脸的污糟事,若是在陇西传开来,他们褚家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
“父亲,你莫要再犹豫不决,送花圈过来的郭公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殿下此番是给府上主母送花圈,说明太子只针对那周氏,不会祸及褚家。不过你要是再这般犹豫不决,太子觉得咱不识抬举,那咱们褚家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这……”
“父亲!如今太子势大,圣上龙体违和,恐怕用不了多久……”褚大郎凑到褚司马耳旁,压低声音,“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咱们全家哪有好果子吃?父亲糊涂!竟想用我褚家满门富贵,去保一个品格低劣的女人!日后九泉之下,父亲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我母亲!”
这话说得太重,褚司马心头大震。
抬眼见自己长子人高马大,眼含愤懑的盯着自己,他恍然意识到,儿子已大,足以独当一面,可为家中顶梁柱了。
那屋内的女人依旧在尖叫着,先是严词威胁着,后见没人理她,又变成哀求,还是没人理,她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破口大骂。
骂得一声比一声难听,简直比市井泼妇还不如。
褚司马原本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见她如此狂悖,那点温情也如同齑粉般,被风一吹就散了。
“走吧,去前头请教那公公。”
褚司马幽幽叹了口气,甩袖往前院走去。
前厅,身着深绿色衣袍的内侍郭顺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见着褚司马父子匆匆回来,白净无须的脸上堆起笑容,放下手中杯盏,客气道,“褚大人,花圈都送去了?”
褚司马挤出一个要哭不哭的难看笑容,先是朝天拱了拱手,道了句“多谢殿下恩典”,又弯腰对郭顺道,“不知公公是否有空,去添一炷香?”
郭顺笑得意味深长,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他起身走到褚司马身边,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道,“咱家来之前,殿下交代了,若褚司马需要的话,咱家可替你送你家夫人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