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事若说的更明白些,决定权却也不在柳思欢手中,这归根到底还是他与唐清铭两个男人的较量了。
若是今日他在此处容许了唐清铭将柳思欢带走,那么于私他再难在此事上纠缠,于公他也是难以再撇清与广平候府的牵连。
唐清铭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暗暗想到。
不过是为了抢一个喜欢的女人,付出的是所谓的名声,可他的所作所为偏偏能为唐家谋划多少好处,但这又都是明谋,光明正大的让他不得不妥协。
司徒铄压根无法在此时开口说出柳思欢腹中怀有的其实是他的骨血的事实,他刚刚登基,一切百废待兴,正需要倚仗选秀之事来将自己与朝臣紧密联系,哪可能会因为唐思欢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他的面色变了又变,拳头也是握了又松,可就是无法开口。
唐清铭哪里会错过司徒铄的这个犹豫,他虽大概也能猜到司徒铄在想些什么,可这实在是一个巧妙的误会。
当时他带着家丁匆匆离府,着实未想太多,他不过是太了解柳思欢,知晓她一向心气高傲,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
而见到他的乖乖以后,他心中已被那见面的激动和怜爱所占据,所谓污名什么都不要紧了,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得到的又会是什么,但只要柳思欢能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他小心的将柳思欢护在身后,恭恭敬敬的道,“陛下当日金口玉言让二女身份大白,一切归于正途,可谓圣恩浩荡。今日我前来柳家拜访失了礼数,倒是让陛下看了笑话。”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偏生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司徒铄心中有气,却硬生生按捺住,皮笑肉不笑道:“小唐大人所言甚是,朕今日出宫也是不虚此行,不然怎会知晓你竟早已有了心怡之人。”
他表面看似妥协,可心里却突然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
唐清铭真当自己没办法了吗?他本来就不打算动广平侯府,他想要的无非是柳思欢,她不想留在他身边,可她该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算能嫁给唐清铭,她想要的安稳日子也永远不会有。
引诱臣妻这种事,他司徒铄若是做了,唐清铭又能如何呢?柳思欢作为一个女子,性子再烈,除了死,又有反抗的余地吗?
可她或许的确不怕死。
但除非自己心软,不然他有那么多的把柄,她怎么可能跑的掉。
司徒铄不经意对上那烟波浩渺默默不语的双眸,凝视着其中荡漾的朦胧细雨,他却迟疑了。
柳思欢的确是个绝顶的美人,连叹气都惹人生怜,一双眉目动人心弦,不忍见其烦忧。
而且,司徒铄心中清楚,男人所谓不好美色,只是因为美人不够美罢了。
……
柳思欢不是感觉不到司徒铄对她的不怀好意,可此时只要能跟唐清铭离开,她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回到候府,她难得做了个极为清晰的梦,梦里她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周围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她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就见路的尽头坐着一个小男孩,看见她来,似乎是极为开心。
“您能送我回家吗?”她慢慢的走过去,就听见那孩子期期艾艾的问她。
也不知她自己是怎么想的,竟是点了点头,拉起那孩子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周边似是看不见的烟雾,即便心中有所惶恐,可她步伐却没有迟疑,但等到她停下步伐,望着面前高大的宫门,却不由愣住。
她正在出神,就感到袖子被拉扯,她低头一看,就见那略感熟悉的面庞流露出几分胆怯,小孩躲在她的身后,用袖子遮住小半张脸,轻声道:“我家不在这。”
她也没说什么,拉着他便又离开,她离奇的有耐心,带他去了好几个地方,可他总是摇头,渐渐地,那张小脸上出现了泪痕,“您是忘了我吗?”他问。
她心里是莫名的难受,她蹲下身,替他擦去眼泪,“我……”她刚想说些什么,可身边的环境竟是又变了,她这下是真真的愣住——此时她竟出现在了广平侯府的门口,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就听见:“娘,我终于等到您了,您还要我吗?”
娘?刹那间,那三四岁男孩貌似熟悉的面容无比清晰,竟是与她自己足足有五六分相似,剩下的那几分,却又隐约透露出另一个人的痕迹。一个让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的可能浮现心头,可她却什么也没说,心间涌现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望着他,泪流满面,只是道:“要”。
梦突然醒了。
窗外明月高悬,稀稀疏疏的照进屋内,三三两两的虫鸣声中,显得分外的寂静凄凉。
柳思欢半倚着床边坐起,梦中的喜悦与难过都无比真实,脸上还有潮湿的感觉,幼时曾听过很多有意思的故事,比如黄粱一梦这种,当初听得好玩,此时想起却觉得她现如今的人生也当真好似幻梦一场。
她究竟是书中人,还是书中人是她?她分不清也不想分。可她知道,此时跳动的心脏告诉她,若那当真是前尘旧梦,最终她在意的,已经分毫不剩了。
不,又或许,她唯一在意的,再一次到来了。
她心中有种预感,她现在腹中的孩子,就是故事里本该夭折的那个。
他的到来是意外,可她却不敢失去他,他是她未来的倚仗,也是她现在的寄托。
可她当前的处境,怎么能保下他呢?
柳思欢不由连续数日心事重重,难以排解。
她本身并非愚笨之人,可从小的娇惯让她早就失去独自迎接风雨的能力,如同当藤蔓见过天空,却早已失去成为乔木的可能。
但或许她自己也明白,只是凭借着上天赐予的美貌,只要这美貌一日不曾凋零,她便可以过的顺遂,可花期短暂,把一切依托于他人,是靠不住的。
可除了美貌,还有什么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呢,身份是假的,故事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肚子里血脉相连的骨肉才能让她有些许的慰藉。
就在这种对自身命运不定的恐惧下,柳思欢突然被人捂住嘴,拉入一个可以算的是极为熟悉的怀抱。
她稍微意思的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其他动作,接着便去拉捂着自己嘴的手,随后回过头,果不其然的看见了司徒铄那张俊美的脸蛋。
她也不是完全的蠢蛋,心中大概猜到他要打什么主意,果不其然,就听他道:“……你跟我进宫吧,我封你为妃。”
霎时间,她只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仗着周遭无人,想也不想的一个巴掌甩过去,“你想的美,想叫我给你做妾,我就是立刻死了我也不遂了你的意!”
却见那人也没生气,只是揉了揉脸,将她箍在怀内,亲了亲她的脸,摸着她的腰线,似是劝解又是威胁贬低道:“你这脾性,本就不适合做正妻,高门大户的这套,你若不去顺应,只会害了旁人。”
柳思欢没说话,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这话着实不中听,再者说,她现在明明有更好地出路,何必吊死在他这个歪脖子树上。
就听司徒铄又偏执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你是我的。”说完就又去亲她,手也愈发的不规矩起来,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就要俯身而上。
柳思欢一开始也没怎么想要反抗,毕竟她也没法反抗,可当男人摸着她的小腹,嗓音低沉的在她耳边道:“这孩子不能要。”
明明前一秒她还头脑发晕,可听闻此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生生将司徒铄推开,整个人缩在了里面,尖叫道:“你别碰我!”
她已经失去过这个孩子一回,她不能再失去。
梦境中的心痛到现在她还是心有余悸,若真是如故事里一般,她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司徒铄一时不备被她推开,有些发蒙,就见那小姑娘望着他,秋水脉脉凄楚哀婉,她缩在那浑身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她凝视着他,好似受了刺激的小兽,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呈现保护的姿势,小声地怒吼道:“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
看着面前我见犹怜的美人,男人恶劣的根性突然涌了上来,他多想让这双眼眸只能永远的注视着他,哪怕哭泣也只能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