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他嗓子细得厉害,阴阳怪气道:“赵家福,吴爷让你考虑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嘉芙不明就里,朝小环看去,道:“什么屁事?”
小环小小声道:“吴总管看上了你,要跟你对食。”
赵嘉芙:“……”
赵嘉芙万万没想到,魏询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敌,竟然是个太监!
魏询!
你好好反思一下!
那小太阳掐着兰花指冷笑,一脸鄙夷,道:“赵家福,咱们吴爷瞧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豆子,还拿乔摆谱起来了。”
得,那个秀儿的心上人,竟然是个强抢宫女要和人对食的公公。
果然里面各个都是人才。
这宫里都养了些什么人?
赵嘉芙索性坐了回去,在圆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这茶是真的涩口,一股子霉味儿。
赵嘉芙皱着眉头把茶盏放下,对着那小太监,道:“回去告诉你们吴爷,我考虑清楚了。”
那小太监一脸得意,觉得他们吴爷是真的牛逼。
再倔强的小宫女,都能被制得服服帖帖。
赵嘉芙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气定神闲地说出了她心中的粗鄙之语,道:“什么时候他能勇敢地站着嘘嘘了,我就同意让他请我吃饭。”
小太监:“……”
小环:“……”
第93章 【正文完】重逢
吴爷, 吴总管,吴才德,人如其名, 没什么本事才德。
是陛下如今器重的重臣——谢岚臣的远房表亲,因着这点儿缘故, 在后宫里一路向上爬,当上了内务府的总管。
赵嘉芙也觉得这事儿哪里透露着奇怪和不寻常, 既然是魏询器重的重臣, 还得把远房表亲给割了送宫里当服务员。
听着总像是得图谋着啥。
魏询的后宫无人,他一向来也不会把心思放在管束后宫之上, 有些事情传不到他耳里, 也没有那个必要。
一日三餐没耽搁,便足够了。
因此, 便养出这帮竖子小人的狂妄脾性来, 真把这皇宫当成了自己家的内宅, 为所欲为。
赵嘉芙实在生气, 这帮辣鸡在她的地盘上为非作歹、没大没小, 竟然还骑到她头上来了。
她不教他们做人, 还算是魏询最宠爱的亲亲皇后吗?
那小太监被赵嘉芙怼得无话可说,一张抹了粉的脸气得更白了, 他“你你你”了个半天, 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气跑了。
赵嘉芙才懒得搭理他, 倒是小环着急地上来, 道:“赵赵,我知道你不乐意跟那吴总管对食。可我们在宫里无依无靠,我们斗不过他的。”
赵嘉芙声音坚韧, 道:“还没斗呢?”
“怎知就斗不过?”
小环道:“先前阿蝉是最早被拉去对食的。”小环眼圈都红了,道,“她日日被那吴总管折磨,夜里头能听见她嘶喊求救,可一个人都不敢去救她,不过小半年,她的命就没了。她被拖去葬了的时候,我还见着了她最后一眼,原本好好的姑娘,身上的皮肉没一处好的。”
小环哭起来,说:“在后来,阿良也被看上了,不过三个月,人又没了。”
“阿香被他玩儿坏了,现在就躺在隔壁,话不会说,饭也喂不下去,成天只瞪着一双眼望着房顶,就剩一口气了。”
“赵赵……”小环道,“我知道你不肯去,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狗日的东西,竟然敢在她赵嘉芙的地界儿上这么放肆。
“就没人管管么?”赵嘉芙不信道,“红绡、扶玉呢?”
小环道:“红绡姑姑同扶玉姑姑是陛下近前的人,这种事情只要瞒得好,传不到她们耳里。”
赵嘉芙愤愤地一拍桌子,道:“行!”
“这事儿我管定了!”
不管也不行,她已经被那个吴才德给盯上了。
赵嘉芙先去隔壁看了看那个被折磨得半死的阿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两颊凹陷、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
一双大眼直愣愣地盯着房顶,一动也不动。半点生气也无。
像是被折磨得没了神思的活死人,连求死的欲望都没了。
赵嘉芙气得脑壳都嗡嗡响,恨不得当场跟那个吴才德茬架。
赵嘉芙冲动,但不失理智。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她皇后娘娘的身份,才好筹谋日后。
很显然,这身子的主人,和赵嘉芙长得并不像。
否则,她很可能早就被有心人发现,送到魏询跟前,做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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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芙仔细地回忆了下她这些年看的宫斗剧和宫斗小说。
只要够用心,还是有机会碰狗屎运见到皇帝的。
赵嘉芙决定碰碰运气。
她先假装迷路不认识路,一路到了太极殿前,她觉得她真不愧是大女主,果然运气逆天,轻轻松松就到了别人到不了地方。
然后,下一瞬,她就被一群身着铠甲手持□□的侍卫给拖走了,赵嘉芙两条腿不停扑腾。
赵嘉芙直接被当成刺客,在天牢里关了一宿,直到确认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个走错路的小宫女,才在挨了一顿板子后,被放了出来。
赵嘉芙趴在宫女所破旧的被褥上,小环帮着她擦伤药,一面眼里窝着两泡泪,道:“赵赵,我说让你不要去了,你偏要去。”
赵嘉芙新伤旧患,疼得想死。
赵嘉芙依旧不服输,道:“宫里头同陛下太子亲厚的,还有什么可接近的人么?”
小环想了想,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薨逝后,陛下将永宁侯府一干人等都赐了封号,赏了爵位,从前同赵嘉芙亲厚的,他更是优待。
老夫人被封了护国夫人,赵嘉乐也被封了郡主,连小念疏魏询都没忘了,请了最好的先生去教,只指望他能成器,叫他永宁侯府后继有人。
毕竟,那永宁侯是指望不上的废物。
但到底,魏询还是给了永宁侯最后的颜面,没有褫夺封号。
就连贺兰景这个不争气的,魏询都给了爵位。
所有与她有关的人,他都尽心照拂,好像做好了这一切,阿芙远在天边知道了,便会早些回来。
等他的阿芙回来,瞧见他万事都做得这样好,她便能好好地奖赏他一番,好好夸一夸他。
便是不夸他,只要她肯回来,他便没有什么割舍不出去的。
什么都好,只要她回来。
只等着她回来,能知道他有多在意着她。
于是,赵嘉芙原本熟识的那些人,能够让她有点儿攀扯,带着她去见魏询的人,便一概接触不着了。
那些都是身份贵重的贵人们,岂是她们这种低等下人能见的。
赵嘉芙心中悲凉,只觉得自己可能再挨十顿打,都未必能见到魏询。
实在是万念俱灰,心塞欲死。
……
那边魏询正在批阅奏折,薛放进来,他不由顿笔,问他:“刚刚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傍晚的光照进来,薛放觉得,自从皇后娘娘走后,他家主子的眼里再也没有见过什么光。
那是只有见到皇后娘娘才会闪烁的光芒,是他活着的象征。
可如今,他虽日日用膳就寝,上朝下朝,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活着的样子,就好像他如今所做的,都是原本就被规划好了的,他不过是顺着去做,不带半点情绪。
薛放心下微动,道:“是个迷路的小宫女,被阿贤他们误认为是刺客。”
魏询没当回事儿,轻轻应了声。
薛放原本想多说点儿什么,可他这些年,说的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魏询没有一句能听得进去,如同耳旁风一般,过了便过了,即便他随口应下,也不曾听进心里去。
看着魏询埋头的样子,薛放终究还是一句话没多说,退下去了。
薛放走后,魏询绷直的脊背才一点点松下去,殿门阖上,有微弱的夕光透进来,魏询阖了阖眼,半晌,才缓缓睁眼,继续提笔,去看他眼前的奏折。
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了,他抬手,修长指尖揉了揉眉心,像是累极了。
他这些年来总是如此,总是会突然间停下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待一会儿,好像赵嘉芙会在这个时候悄悄走到他身边,甜甜地叫他一声:“魏询!”
他许多年都夜里不得眠,梦里总是会梦见赵嘉芙,眼睁睁地在他跟前,断了腿,一点点没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