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是打算要程嘉康的命来偿还,但收到宇文枫生前寄给她的东西后,她就改变了主意,她的爸爸不无辜,但是程嘉康更不无辜,她做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夺回属于她家的东西。
她就这样默默地,冷冷地,耐心地等他笑完。
程嘉康收起笑容,冷冷盯着她:“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你算什么东西?”
“正如你说不喜欢和我唇枪舌战浪费时间,我同样如此,本来我今天只是想来加入公司管理层参与管理的,既然你的态度促成这件事的提前,那么我更乐见其成,废话不多说。”苏樱从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机。
这部手机一看就很有年代感,是十几年前手机迅猛发展时代比较流行的一款,小巧,厚重,键盘占据了手机的一半,放到现在的市场上已经被淘汰得消失了,在程嘉康眼里却莫名觉得眼熟。
直到开机屏幕亮起来,直到苏樱熟练地操作着键盘,放出里面的内容。
“苏天茗,你律师出身却知法犯法,世人以为你多慷慨,捐了一些钱办了一些慈善机构就多仁慈,他们不知的是你披着伪善的皮,暗地里赚着多不干净的钱,我和你一起打拼,陪你创立星盛集团,你获得无上的荣耀,而我呢?永远跟在你身后,我所有的努力和成绩别人都看不到,别人恭维你的时候,我永远是那个赔笑的人,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被你压着走。”
苏天茗似乎十分震惊:“嘉康,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么想的?”
“少在那里装腔作势!我告诉你,我忍气吞声这些年蛰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我手中掌握着你行贿受贿还有海外洗钱的那些事,如果我把这些材料递交到某个单位里,你坐牢不说还要牵连多少人。”
录音里响起纸张清脆的声音,可以想象是程嘉康把他掌握的证据丢给苏天茗。
苏天茗翻动着纸页,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原来早已有所准备,我把你当做兄弟,你却因为不服气要害我,我自问从没亏待过你。”
“没亏待过吗?你根本不信任我,你享受别人压低我来抬高你,你享受财势地位给你带来的荣耀,而我却要屈服在你之下,任你驱使,凭什么?”
录音里一时陷入静默之中,在程嘉康以为没有后续时,录音里又响起苏天茗的声音。
“财势地位都是我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得来的,不是轻而易举捡来的,而且,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没让你知晓,光明正大的生意我都拉着你一起做,结果你却要反咬我一口,嘉康,好样的,你拿着这些东西先来找我而不是去举报,你想要什么?”
程嘉康嗤笑道:“不愧是我的朋友,反应还是这么快,我想要你把星盛集团名下所有的股份转给我,然后从星盛集团退位,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办,我就把这些材料交出去,让你背后的那些人全部落马,让世人以及你的妻子女儿看清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如果你把星盛集团给我,你所做的那些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因此被牵连,你最多一无所有。”
苏天茗似乎在思考,半晌才说:“你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太突然了,嘉康,容我想想。”
“不行,我今天已经把资料备好了,你只需要签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录音里又响起纸张清脆的声音,苏天茗说:“我怎么相信,把星盛集团给你,你就不会去告我?”
这时,应该是有来电打进来,录音就此中断了。
苏樱不太清楚苏天茗当初录这段录音有什么目的,她听了无数遍,从他们只言片语中便明白程嘉康当初是抓住苏天茗的把柄,以此来胁迫他把手中的股份让给他。
但是,她也想不通,苏天茗既然有那些能力与关系,怎么会轻易就受程嘉康的威胁,事后又怎么就轻易自杀呢,他不是欠债,不是走投无路,那么有能力有手段的人,怎么会不顾妻儿的生死就轻易轻生呢?任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她的爸爸会那么脆弱。
她对爸爸的记忆模糊在她八岁之前,那时的爸爸在她心中是高大伟岸,慈眉善目的,她也想不明白那样的爸爸会为了钱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怨恨起她的父母来,他们自私地选择轻生却不顾及她的死活,实在是一对没有责任的父母。
再然后,她想想自己,不正是如此,又有什么想不明白,因为贪念和欲望,区别在于,她是被动选择如此,并且要一直往这条路走下去,因为一开始的选择,就没办法停止了。
她收起手机,看着惊骇到哑口无言的程嘉康:“听到了没?你能用这种手段得到星盛集团,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程嘉康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身上完全没有了知觉,直愣愣地呆坐在皮质的椅子里,一动不动,直到苏樱说话,才把他的理智拉回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已经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他以为世上再无人知道只有他和苏天茗知晓的细节,此刻突然冒出来,他一时无法相信,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苏樱的五官,仔细回想她第一次见他的眼神,再次从她表面的姓氏与名字来思考,再联想程少蓝为了她不惜与他反目要送给她的股份,一刹那,他好似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你到底是谁?”
“我?”苏樱笑看着他:“对了,你刚才还问我是不是叫苏樱,我还没回答你那个问题呢,我当然叫苏樱。”
“你是苏天茗的女儿,你是小樱,你叫苏月葵,你没死对不对?”
苏樱摇摇头:“不是啊,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件事而已。”
程嘉康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笃定道:“我早该发现的,你表现得那么明显,连姓氏都没有变过,你勾引程少蓝又抛弃他,现在又来威胁我,目的是想帮你爸爸报仇?”他眯了眯眼:“是谁在背后帮你?制造你死亡的信息?”
苏樱故作迷惑:“报仇?制造死亡信息?你在说什么啊?信息量似乎有点大,你再继续,我想多听听。”
程嘉康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谁,我就是苏樱而已,如果我想隐瞒自己是谁,又何必让你们全都怀疑不是?”
程嘉康仔细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是没有,他不确定地问:“你到底是不是?”
苏樱就是想达到这种让别人信又不确定的模棱两可中,她得逞地笑笑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捡到这部手机,无意中听到的,然后呢,我就查了查有关苏天茗与你的事情,巧的是,我的名字和苏天茗的女儿很像,我又身处这个行业中,你的儿子和你一样,确信我是她,就紧追不舍,是否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注定我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将会拥有称霸服装设计行业的星盛集团。”
“捡到的?”程嘉康疑惑的表情散去,讥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十几年的老手机还会有电,你不会又碰巧连充电器都一起捡了吧?我不信那么明显的两个东西会摆十几年让你捡到。”
苏樱垂下眼眸打量这部旧手机,再抬眼时她说:“那我得感谢你的好儿子啊,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他就误以为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苏月葵,把我拖到你家隔壁那幢别墅里,好像那个女孩身上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似的,他不顾我的感受,强行扒我的衣服确认,虽然我身上并没有,但也阻止不了他相信我是那个女孩的心思,你应该知道,现在那幢别墅属于我,而这两个东西就是在那幢别墅里捡到的。”
她勾起嘴角:“不过,我管你信不信,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我身份的问题,我就是仿照你的做法,想要拥有星盛集团,至于你们那些恩怨,我才懒得去管。”因为她对那些恩怨感兴趣就等于不打自招。
程嘉康看看她手里那部旧手机:“就凭这个?”
“当然不是。”苏樱说:“你不就是拿到苏天茗的把柄才得到星盛集团的吗?我既然敢在你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不是仅凭这个录了你威胁别人的东西,这个东西被交到警察局里,被你稍稍用点手段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做不得证据的,而且就算你没用手段,就凭手机里的信息,那要追究多少的事情,都十几年过去了,得多麻烦,并且我的目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要星盛集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