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镇国公买通了侍卫长,让侍卫长将那猛虎放出……”
其实买凶之人,是匿名来信送贿,但侍卫长偏偏是个细腻多疑的性子,几次试探过后,便通过那猛虎的出处,顺藤摸瓜找到了国公府。
此言一出,原本镇定自若混在人群中的镇国公,脸色蓦地一白,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早已经在侍卫长面前暴露了行踪。
更没想到的是,这侍卫长还将他买凶杀女之事告诉了别人。
纯嫔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哪里知道自己有个这么不靠谱的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给她留了一屁股的麻烦。
她想要撇清自己,可转眼一想,镇国公要是倒下了,她往后在后宫也难生存,只好强忍着怒意,泪眼盈盈的跪倒在皇帝身边:“皇上明鉴,嫔妾的父亲是冤枉的,这世上哪有人会买凶杀自己的女儿?”
纯嫔不出声便也罢了,她一出声,司徒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拖着长剑步步朝她逼近。
他轻扯殷红的嘴角:“是你干的?”
纯嫔吓得直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摇头。
镇国公爱女心切,虽心中胆怯,但仗着自己的身份与那些贱奴不同,还是大着胆子,疾步至纯嫔身前,挡住了纯嫔。
“你莫要血口喷人,皇后虽不是臣的亲生血脉,但臣待她如亲女一般,何冤何仇要买凶杀女?”
陆想怕他杀红了眼,再对镇国公下手,连忙上前拉住了他:“镇国公说的不无道理,不如查清真相后再做定夺。”
司徒声阖上了双眸。
快要半个时辰了。
没有一个暗卫给他传信,林瑟瑟也没有回来。
她还活着吗?
他不知道。
听着从剑刃上缓缓滴落的血珠,他抬手挥开陆想的手臂,毫不犹豫的将剑刃对准了镇国公的心口。
就凭这老东西,也敢动他的人?
他嘴角噙着一抹阴鸷的笑容,在众人的尖叫下,将剑刃朝着镇国公胸口送去。
就在剑刃入肤的那一瞬间,不知是谁,在远处叫喊了一嗓子:“皇后娘娘回来了——”
‘当啷’一声,银剑应声落下。
司徒声抬眸向远处望去,只见林瑟瑟身披染血的雪色狐裘,小脸苍白无色,她的手臂架在燕王的脖颈上,一瘸一拐的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我救了你媳妇
司徒声:这个脖子好碍事
燕王:我和猛虎搏斗许久,废了好大的劲
司徒声:这个脖子好碍事
燕王:我以身涉险,险些葬身虎口
司徒声:这个脖子好碍事
燕王:……
第30章 、三十个皇后
林瑟瑟走的很慢,她的额头上隐隐渗出细密的冷汗,不知是不是腿骨断了,每走一步都刺骨的灼痛。
她不敢将重心都压在燕王身上,燕王的体力似乎不是很好,架着她走了没多久便开始微喘,唇色也微微泛起一抹乌白。
燕王平日总是披着狐裘,便让人瞧不出他的身形,方才他将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注意到他身材削瘦,颇有弱不禁风的文质书生之意。
她总觉得自己再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届时她没怎么样,倒是先把燕王送去了西天。
一靠近校场,林瑟瑟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守在校场外的侍卫们个个绷紧着脸,面色肃立的像是准备去战场赴死。
有侍卫瞧见了她,神色先是一愣,而后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一边往校场跑,一边对着校场内高声喊叫道:“皇后娘娘回来了——”
林瑟瑟循着侍卫的身影,抬头朝着校场里望去。
明明没有刻意寻找,她的眸光却自然的越过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便落在了司徒声的身上。
他的身影被黄昏的余晖拉的欣长,灿灿细碎的金芒映在他玉色的半扇面具上,衬的他冷白面容上的斑斑血迹十分突兀。
血迹?哪来的血迹?
她的眸光微微下移,因为离得太远瞧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样。
司徒声的身旁跪了一地的侍卫奴仆,他们面色惶恐,战战兢兢的瑟缩着脑袋,似乎怕极了他。
林瑟瑟正失神,耳边却传来燕王的低咳声,她下意识的收回目光,侧过头看向他。
燕王的皮肤很白,几近病态的白,许是因为畏寒的缘故,他的耳廓冻得通红,唇瓣却泛着淡淡的白色。
他咳得很厉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下一瞬会咳出血来。
林瑟瑟迟疑一下,抬起垂在身侧的那一条手臂,葱白的指尖捻住雪色狐裘的系带:“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如今已经到了安全之地,这狐裘还是王爷披着吧。”
刚下过雨的林子布满泥泞,她逃跑时几次摔倒,衣裳沾上泥污血迹不说,又被石头树枝刮破了几道,瞧着十分狼狈。
燕王见她那个窘迫的模样,二话不说便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后。
他摇了摇头,笑容温润:“不必,娘娘披着就是,左右是快到营帐了,不差这一时。”
林瑟瑟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只是从袖间掏出一条沾着泥土的帕子:“这是王爷方才借给本宫擦脸的帕子,本宫怕是不便带回营帐洗净再归还,劳烦王爷见谅。”
燕王这次没再说什么,接过帕子收了起来。
虽事急从权,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避嫌才是。
许是呆滞的众人都反应过来了,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她和燕王团团围住。
皇帝准备要上前接过她的手臂,林瑟瑟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对着满脸泪痕的杏芽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着本宫?”
皇帝的手臂悬在半空,微微有些尴尬,可见她侧过头去,似乎是没看到他的动作,心中又释然了些。
他面色有些发白,喉间似是堵着什么东西,胃里隐隐还在翻腾着,这是方才被那血腥的场面给恶心的。
皇帝强压下不适之感,神色关切的望着她:“可有哪里受了伤?疼不疼?朕这便唤太医过来。”
镇国公看起来比皇帝还在意她,他眼角坠下两滴鳄鱼泪,抬起的手臂止不住的哆嗦:“娘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见镇国公那情真意切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再一想刚刚从那侍卫嘴里吐露出来的‘真相’,只觉得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和隐情。
皇后虽不是镇国公的亲生骨肉,但到底是养过十几年的,镇国公将她当做掌上明珠疼爱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她身份被揭穿后,也没有将她赶出国公府,又怎么可能在她飞黄腾达之后,干出买凶杀女之事?
再者说,镇国公一向德高望重,往日还曾率兵打仗卫国,在京城里的声望极高,绝对做不出这样腌臜下作之事。
就连皇帝也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上,只有镇国公自己知道,他浑身打颤是被司徒声那一剑给吓的。
少年时他能驰骋战场,不惧马革裹尸,可当年龄越来越大,往日的赤子之心早已不再,唯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在疯狂窜长。
他解甲归城后,为防太上皇猜忌,主动上交兵权虎符,整日在京城纵情酒色,醉生梦死,这才没有重复司徒家被扣谋逆之罪,全家葬身火海的悲剧。
如今得到的身外之物越多,他便越恐惧死亡,方才司徒声朝他出剑时,他自知躲避不过,只觉得内心悔恨交加,暗恨自己没有趁早除害掉林瑟瑟这个野种。
虽侥幸活了下来,他却仍感到阵阵后怕,为在众人面前洗清买凶杀女的罪名,只好装出一副爱女心切的模样。
林瑟瑟这一路都在强打着精神,好不容易抵达了安全之处,却还要硬撑着面对这些虚伪的面容,只觉得头重脚轻,疲惫不堪。
她此刻没有心情追究猛虎的出处,更没心思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回周旋。
死里逃生之后,她最想见的人,却是那个矗立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朱色身影。
腿骨脚腕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令她疼到快要窒息,她强撑着一口气,在杏芽的搀扶下,艰难又缓慢的朝着他的方向挪去。
他无动于衷的立在那里,仿佛没有看见她向他走来。
林瑟瑟停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抬起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轻扯着干裂的嘴角:“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