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68)

作者:机智的熊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阮慕阳用指腹轻轻拂掉了温初月脸上溢出眼眶的泪水,抵在唇边舔了一小口,又咸又涩。

这么多年,他总算在温初月筑起的坚固壁垒上磨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窥见了一角真容。

第63章 月明风清(1)

柔软,这是阮慕阳从缝隙中窥见的东西。

温初月就像一颗散发着异香的有毒植物,开着绝美的花,人们会不自觉地被它的香和美吸引,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直到被它扎破了手,毒液沁入脾脏,才发现茎叶上竟然布满了锋利的毒刺,枝叶将溅落的血液作为养分吸收,花的颜色于是更加绚丽。

美丽而危险。

可若是拥有足够的耐心,温柔地守候它、浇灌它,就会发现它的许多柔软之处,譬如说,这株妖冶之花竟然怕黑怕打雷,偶尔会有孩童般的任性。若是时日再长久一些,就能避开毒刺触到其中柔软的花茎,看到它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包藏的绒羽般柔软的芯。

无可救药的惹人怜爱。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我原本没有这么软弱的……”温初月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把阮慕阳往外推,“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现在两不相欠了,你走吧,以后不再回来也可以。”

阮慕阳好不容易才从温初月口中撬出一点真话,自然不愿错过良机,他抓住温初月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浅笑道:“初月,你刚刚才说不会轻易放弃我,现在又说不再回来也可以,我可分不清你哪句是真话。”

说着,将温初月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再度将他拥入怀中。

“当然是后面那句!”温初月低声咆哮道。

“是吗?你舍得放弃我吗?那为什么还要乔装打扮来演武场看我?”

“……”温初月一时语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梁皓那混蛋把他出卖了,他挣扎着从阮慕阳怀里探出头,一抬眼却看到阮慕阳眸中泛着一层浅淡的红光,愕然道:“慕阳,你的眼睛……”

“啊?已经能看出来了吗……”阮慕阳轻叹一声,松开温初月,在他枕头下摸索了片刻,摸出他藏的那把小刀,将小刀自刀鞘中抽出来,把刀柄递到温初月手上,刀尖对着自己。

“初月,可能你会觉得害怕,但我总觉得如果现在放开你的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如果害怕了,你可以随时喊停,只要把刀刺进我胸口就行了,记得用力一点,对准心脏。我体内的恶鬼求生欲很强,却好像不会抗拒你。”

说着,他轻轻挑起温初月鬓角落下的一缕白发,从指尖缠绕至掌心,俯身在掌心的白发上落下郑重的一吻,而后温初月轰鸣不止的大脑就只依稀记得一些零星破碎的话语了——

“事先声明,这绝不是渎神,懂你的越多,我就越贪心,我不想你只是玻璃器皿中只可瞻仰不可触碰的神明,我想用这双臂拥抱你,用这双手紧握你,我只想你是我藏在心中的明月,我一个人的明月,我一定是个背德的信徒吧……

“初月,我深深地恋慕着你,无论是你那些美好的地方,残忍的地方,包括你自我厌恶的部分……”

“你赐予我名字,给我安定温馨的家,你为我煮粥,替我换药,离家的时候给我写家书,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花草……”

“初月,你说要毁掉我,做的却尽是些温柔的事呢。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缺失的部分,如果说所谓的宿命真的存在,那你就是我的宿命吧……”

“初月,我很喜欢你的头发,比珍珠润泽,比丝绸润滑,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过好多次呢……”

“初月,你不知道吧,那年桃花树下的惊鸿一瞥,是我入梦温习了无数次的绝景……”

他每多说一句,眸中的红就更深一份,赤红的双眸中明明不见一点清明,抚摸的力道却始终轻柔的。

芙蓉暖帐外,是冷清孤月。

温初月诱惑人时能媚态千妍,内心深处却是抵触那档子事的,就生理层面而言,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腿疾落下那方面的毛病,虽说没有格外对哪家姑娘动过心,但在街上看见亮眼的美人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大部分美人都没他自己好看罢了。他的取向并没有比常人特殊,不可能愿意在那档子事上被当成女人对待。

他会习惯于这种事,只是从前幼小的他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害怕打雷这件事,“父亲”温乾也发现了,并和他真正儿子一样以此为乐,只是施虐的方式更加恶劣罢了。

自他回“家”之后,在雷雨夜里备受折磨的素材除了魑魅魍魉,满眼的鲜血,脚边逐渐僵硬的尸体之外,又增加了两样,男人的臭味,撕裂般的疼痛。

他只是习惯,并不是喜欢,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在他眼中并没有半点欢愉可言,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侮辱,是上位之人践踏他人尊严的方式之一。

所以,他事隔多年再度处于下位时,依然会从微妙的疼痛联想到那些糟糕的片段,身体会下意识的紧绷,可紧抱着他的男人一察觉到他异样,就会用更温柔的方式触碰他,用更撩人的声音在他耳畔诉说衷肠,直到他力竭昏睡。

而阮慕阳那若深渊寒潭的眼眸,已被浓稠的血色彻底覆盖。

绮梦散去,长夜终尽。

其结果如温初月所想,其过程却并不像他预想中撕心裂肺,反而缱绻绵长,几乎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他醒来时看着满身的痕迹时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绮思,被晨起的第一缕凉风卷上面门才回过神来。

温初月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衣服,捡起床边的小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多荒唐——他几乎完全沉醉在枕边人低沉的嗓音和温柔的双手,连刀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阮慕阳该是累极了,鬓角还能看见未干透的汗渍,温初月起床的动静没有惊醒他,他一只手臂仍然放在温初月枕过的地方,脸上的浅笑与温初月动情吻他的那天如出一辙。

温初月把那张脸端详了半晌,终于承认自己彻底输了——这究竟是什么不入流的狩猎游戏?猎人把自己整个搭进去了,猎物却露出了如此幸福的表情。

他也终于认清,把阮慕阳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不仅是为了玩弄他,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他舍不得他,放不下他,或者说,依恋着他。

对,依恋,温初月将自己感情定义为依恋,依赖多过眷念,一定是因为这些年他的身体越发孱弱,而人在病弱的时候最容易对他人产生依赖,偏偏阮慕阳又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才会让他的情感出现偏差,做一些平常不会做、阮慕阳称之为“温柔”的事。

偏差是可以被矫正的,所以,他的感情并不像阮慕阳那样炽烈,只是一种稍加留意就可以矫正的偏差,温初月如此坚信着。

阮慕阳醒来时看到身边的床榻空了,就知道自己失败了一半。

他也明白自己的感情过于厚重,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应该要以更温和的方式,在经年的相伴中一点一点地吐露,让那人越来越依赖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自己,才有被接受的可能。他跟本就没打算这么快就说破,可温初月说出替他重搭花棚那件事后,他一想到那人在最不乐意挪窝的寒冬腊月里,顶着鹅毛大雪去给口口声声说没兴趣的花草搭上新棚的画面,就觉得心疼又欣喜,自制力全线崩塌,就那么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而温初月还是个搓火的,准确来说让阮慕阳情难自控的氛围根本就是他一手营造的,于是场面就越发失控了。

当然,氛围并不足以成为他拥抱心中明月的理由。他就算再怎么禽兽,再怎么渴望他,也从未被求生欲以外的欲望完全支配过身体,所以,这一切除了归因于过于强大的欲望之外,还有他偏执地认为自己抓住了希望,尤其是在听了温初月难得的几句真心话之后。

不知是事实如此,还是他的大脑擅自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理解,他总觉得温初月看向自己的目光和他带有相同的温度——好像他也曾发疯似的渴求过自己。

阮慕阳默默从床上坐起来醒了一会儿神,明明那人肌肤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指间,身边躺过的地方却一点余温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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